後頭。
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前面的槍已經打得分不出個兒來了,遠遠只看見槍口噴出的火焰一閃一閃的。
我們貓著腰往前走出四、五十步,看見還鄉團都趴在地上或躲在樹后,向著對面有閃光的地方放槍,一邊打,一邊象蝸牛似地向前移動。
這些還鄉團都是當地富紳的子弟,共黨領著窮人分了他們的田,他們同共黨和紅軍有著毀家之恨,所以打仗都很亡命,殺起對方的人來手也狠。
我們可犯不上去玩兒命,所以也馬上找地方躲起來,沖著對面胡亂放槍。
打了有一頓飯的功夫,對面的槍聲突然快速向後退去,那邊的黃團總在黑暗中喊道:“他們頂不住了,快追呀!”於是,還鄉團紛紛站起來向前沖。
我們等還鄉團出去一段距離這才動身,始終同他們保持二、三十步的距離。
一邊追一邊打,一直到天光放亮,追進了一個山溝里,前面的什麼黃團總突然出現在我們排長面前:“媽的,咱們可能上了共匪的當了!” “怎麼啦?” “你看,”他指著前面遠處說:“這條路是個死胡同,山溝子裡面又窄,根本藏不下那麼多人。
晚上咱們看不清楚,這天亮了能看見,他們好象只有兩三個人在同我們轉圈子,很可能是故意把我們引到這邊,好讓其他人有時間溜走。
” “那怎麼辦?”我們連長也過來了。
“這裡的路我們熟悉。
除了咱們來的路,就只有一條能出去。
這樣,你們留下一半兒的人去追這幾個共匪,其餘的由我們領路去追共匪的大隊。
他們當中有不少重傷號,絕對跑不快的!” “那好!一排長,你們留下去對付這幾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完了事兒到陶家村匯合。
”連長命令道,那個什麼黃團總急忙到前面去把那群還鄉團給叫了回來,只留下兩個人給我們帶路,其餘的掉頭向後跑去。
我們過去接替了還鄉團原來的位置,從高處往溝里一看,還真能看見對方只有兩、三個人,都穿著當地老百姓的衣服,其中還有一個穿著藍花布褂子的彷彿是個女的。
他們在溝里借著石頭的掩護邊向我們開槍,邊交替著向溝里撤去。
一看見只有那麼幾個人,我們的膽子大起來,互相掩護著,快速向對方撲過去。
對方打得很頑強,槍法也准,有好幾個弟兄都中了槍,疼得躺在地上“哎喲哎喲”直叫。
漸追漸緊,一直追出去半里多路,山溝果然被一座陡峭的山崖給阻斷了,陷入絕境的那幾個人躲在石頭後面,更加頑強地還擊著。
又打了一陣兒,對方的槍不響了,彷彿是沒有子彈了,排長一聲令下:“快衝!抓活的!”我們紛紛從石頭後面出來,快速地向前衝去。
石頭後面突然飛出幾顆手榴彈來。
炸得石頭塊兒亂飛,跑在前面的幾個弟兄躲得還算及時,沒有被炸到,不過也還是有兩個被落下的石頭劃破了臉。
前面的人在我們的火力掩護下靠近了對方藏身的石頭,也扔了幾顆手榴彈過去,對方終於藏不住了,冒著彈雨從石頭後面跳了出來。
出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拿著大刀片兒,一出來就發了狂一樣往我們的弟兄跟前衝過來,那女的則從地上撿著石頭沖著我們亂丟。
早就對共軍的大刀片兒有耳聞的我們可不敢怠慢,幾十支槍幾乎同時向對方開了火,那男的身上中了十幾槍,在衝出七、八步遠之後終於跑不動了,一個前撲栽倒在地上。
我們冒著亂飛的石頭衝過去把那女人圍了起來。
那女人有個二十七、八歲,留著短髮,長得挺耐看,臉上帶著兩三條血道子,估計是被樹枝或石頭劃破的。
她中等個兒,穿著當地農家女子普通的藍花布褂子和青布褲子,只是腰裡扎著皮帶,斜挎著一支短槍,也只剩下了槍套。
她看見前後左右都是人,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便用手理了理散亂的短髮,臉上露出一股無畏的笑容。
打掃戰場的時候,我們在大石頭後面發現了已經被炸死的第三個人。
(二) 我們割了那兩具屍體的頭,把那女人綁著回到陶家村的時候,聽到遠處傳來的爆豆般的槍聲,知道連長他們已經追上了從另一條路撤離的紅軍醫院。
槍聲持續了很久才漸漸稀落下來。
不久,連長他們就帶著一群俘虜回來了。
他們那批人中傷亡大些,輕重傷號四、五十個,還鄉團和中央軍各死了兩個。
不過,他們也帶回來了十幾顆人頭、七副單架和抬單架的民工,以及三個穿著紅軍軍服的女兵。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十幾個人頭中有七個屬於保護醫院的警衛班,另外幾個本來是輕傷員,同警衛班一起阻擊追兵,全都戰到陣亡為止。
活著被帶回來的都是非戰鬥人員,抬單架的是十四個民工,七副單架上抬的都是自己動都動不了的重傷號,三個女兵中一個年紀三十歲上下的是軍醫,另兩個只有十六、七歲的是護理員。
告密的是陶家村附近的一個鄉紳,通過他的指認,知道那早晨把我們引到山溝里的三個人中兩個男的是當地的赤衛隊,一個女的是本地的共黨區長兼婦聯主任。
我們是應還鄉團的要求來助戰的,所以打完了仗,剩下的事兒就交給他們去干。
我們都知道還鄉團不會放過一個紅軍士兵和他們的家屬,所以對於被俘者的命運,我們都很清楚。
那個黃團總是個四十五、六歲的人,矮矮的個子,很壯,粗粗的眉毛,一臉絡腮鬍子,一看就知道是個狠角色,他向我們連長請求幫忙,於是我們就去挨家挨戶把村民都趕出來。
陶家村不大,滿打滿算不過五十來戶人家,連孩子才三百來人,不多時就都給趕到了村子中間的一個大水塘旁邊。
被俘的人,除了不能動的,四個女人連同那十幾個抬單架的民工都被五花大綁捆了起來,用繩子綁在水塘邊的大柳樹上。
黃團總對著村民訓了一通話,無非是紅軍馬上就要被消滅了,跟著紅軍跑要滅門九族之類的話,然後便開始殺人。
他們不知從哪裡搜來了四把鍘刀放在人群前,接著便去拖那單架上的傷號。
幾個被俘的女人看到要殺傷兵,都尖聲叫罵起來:“他們都是傷員,連動都動不了,連他們都殺,你們還是不是人?” 那三個女醫生女護士還哭了。
也是,她們的責任就是拯救生命,眼看著自己的病人要被人殺死,那心裡的滋味可想而知! 還鄉團那幫小子真狠,他們把一個渾身都纏著繃帶的傷號從單架上拖下來,四個人抬到一口鍘刀邊,把他的胳膊放在了刀床上,一個團丁用力一壓那鍘刀,“咔嚓”一下就把那人的一條胳膊給鍘了下來,那傷號“啊”地一聲慘叫,身子一掙,鮮血噴出老遠。
我嚇得眼睛一閉,聽著另一聲慘叫傳來,半天心還怦怦地跳。
他們又把那傷員橫著抬上刀床,這一次從膝蓋那裡鍘掉了他的兩條小腿,接著又齊著大腿根兒鍘掉大腿,最後把身子攔腰鍘成兩段。
那人一聲接一聲地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