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忘形的前.王者
凱拉不能確定對方的耐性是否與從前一般無二,曾經最久維持一個月冷戰,率先示弱的少年在日後仍會不時拿那件事藉以撒嬌,愛記仇的小性子撒潑起來還是很可愛,溼潤的碧眸總是委屈又充滿佔有慾。
就算明顯不再適合撒嬌的年紀,紅髮青年當初秀麗無暇的美貌如今愈發艷麗,唇邊的深窩卻像被誰偷走一般,無論如何逗弄也不曾綻放,與此相反的淚水又常浸於通紅的眼眶裡,楚楚可憐地表露悲凄。
雖然無法投以信任,但又難免有些心煩意亂。
自己已經死了,這是現實,尼莫不肯認清還抓著殘魂不放,躁狂的眼底深處仍然流露滿溢的依戀與痛苦。凱拉看得十分清楚,也就因為如此才更加為難,困住青年並非自己的心愿,雖然他的確希望能被對方記得,絕望的時期甚至生出一同拉進地獄的極端想法。
如果從未出現,也許終有一天青年就該死心。
那位王者已然消逝於歷史與世間,現今莫名重生的自己不再是那個人,即便凱拉不停地以舊名自稱,其實也不過是在紀念自己罷了。
他無需對誰說謊,他是彌雅.望。
尼莫為何又會咬定自己是「他」呢?看似十足的底氣,又隱約流露不安和質疑,明明無法確定眼前所見,又拚命催眠自己的眼睛,好似得到某種依據支撐,若在某日被剝奪那項證明,他會不會因此慟絕崩潰?
靈魂又哪來的能力證實自己?相仿的性子只是習慣,擁有舊時的記憶也還有歷史供以查驗,凱拉謹慎而周全的設想中,除非消極不肯面對現實,否則對方遲早會因為心中的疑慮而下手將一切毀盡。
毀掉自己,也毀掉他。
既然如此,本就沒有現身的理由,也許他應該尋妥時機離開這座宮廷。
可是娜塔莉還在這裡,身處狂亂的世道里唯一的保護網中,在老人有生之年裡想必還能安逸數年。
凱拉正在遲疑,並且還在拖延時間。
他的時間不多,平衡正在傾倒,一旦露出怯態,就像背對狂獸奔逃般愚蠢。
在尼莫那雙猙獰與悲傷共存的注視下,凱拉可不想未來的日子裡,得倒楣的在鎖鍊與黑牢里消磨歲月。
貝爾在忙碌之中不忘抽空與好友培養感情,前時兩人將各種繁瑣的事務列出清單分頭執行。前者拿到應付外界蒼蠅們的那份名冊,而彌雅則得處理內部魯卡那些學生們遞交的麻煩事,分工合作數周下來,雜亂無章的行程漸漸排理妥當,也終於有時間空間坐下喝口茶水。
「我說彌雅,你會不會覺得魯卡大人實在過分?防咱們像防賊似的,已經有幾日未見到娜塔莉女士,把人關在房間里不讓出來透透氣,這是虐待啊!」貝爾仍在兀自氣憤,以往嚐過單戀的青澀期待,此時又覺出一嘴的苦味漫開,思念是一味苦藥難醫,又甜得叫人不住咂嘴回味。
凱拉聞言只得斜睨過去,兩手捧著一顆懷爐不肯放開,在這漸寒的季節里,又還沒到溫暖春天,怎麼就見人提早思春了呢?
「而且……彌雅你說,魯卡大人總不會想把那位女士一輩子給關在二樓房裡吧?」尚未察覺自己思春、啊不,憂慮的心思給人摸得一清二楚,貝爾苦惱地往上張望。小花園徑道旁擺放數張供人暫歇的長椅,此時坐在此處正好得以看見那抹二樓的窗帘,關緊的窗框之後未見人影走動,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傻傢伙,娜塔莉染上風寒,你還想讓她下來吹風順道給你一解相思之苦嗎?」凱拉嘖嘖驚奇的口吻,當場就讓同伴漲紅雙頰,又急忙跳下長椅,一臉的無措與慌張。
「什麼!居然病了,也不知道多嚴重,我得準備些營養湯品探病才行……」所謂的準備自然是從家中帶出來,貝爾一個大男人哪會下廚。
「免你多事,魯卡老……大人早就給她看過,小感冒罷了。」身為她的兄長,凱拉自己還一臉無所謂的模樣,態度淡薄的叫人心寒。
貝爾不知內情,也只得嘟嘟嚷嚷地重新坐下,心裡已經打算回去就讓廚房熬煮一鍋精力濃湯等著隔日夾帶進來,每次只要氣力不振喝下一碗再休息一夜,隔日就能活跳跳地像隻潑猴。
女子雖然看似健康,顯然也只是表面,前段時日難得不再膽小懼怕生人,整日跟在彌雅背後拈花惹草加上間晃,任憑老人在後頭氣得吹鬍子瞪眼都不管,貝爾自己也是有些小吃味,但是想到對方承認自個兒的性向……好吧,傻傢伙還是挺放心的。
結果明明是才起風就整日抱著暖手爐子的男人沒事,反而另一位活蹦亂跳的女士染上風寒倒下,貝爾幾日不見她還以為老者氣的將人關起來,誰知真相是這樣呢?
正在感慨中,就見男人溫吞地抱著懷爐起身,貝爾不知所以還要跟上,又被淡淡的喝止住腳步。
「我上茅房你也要跟?」
那話一出,傻傢伙立即變臉。
「祝你懷爐掉茅坑裡,我可是不會幫你撿的。」哼!
男人背對他揮揮手,兩邊肩膀縮得恨不能整個人躲進溫暖的懷爐中,不看四周還以為他身在嚴冬呢。
這是病吧?心理作用才致使這般怕冷。
貝爾在後頭憂心盯著,直到人拐彎走進一旁林中才反應過來。
茅廁不在那個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