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是一個小女英雄。
不過她不能像電影里演的劉胡蘭那樣,巍然屹立起 來手指壞蛋,你們這些殘害人民的豺狼虎豹,人民不會放過你們的!……然後挨 一頓暴打。
這不是英雄,這是SB吧。
在通俗文學里對英雄的描寫實在是過分的簡單粗暴了。
林青青想,你們既然要我寫,我也沒法不寫,我先給你們下個扣看看。
—— 我的主人坐在我右邊的單人沙發上注視著我的裸體,他正流露出親切和藹的 微笑。
主人應該已經有五土多歲的年紀,身體瘦削,面目王凈。
我的主人曾經是 個沒有上完小學的農民,現在則是經營麻醉植物製劑的商人,許多的金錢使他在 中年以後發生了非常巨大的變化。
他有趣地看著我寫完上面這個句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立刻停手,低 頭,凝神注視著自己象水腫病人一樣,高高凸起的大肚子。
它一直在我的視野里 輕微搖擺,那是因為恐懼使我全身都在發抖。
我是真的害怕我的主人,對於他的 恐懼感已經浸透了我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那怕只是聽到 他輕輕地清了下嗓子,我都會全身顫抖著跪到地下去,那已經變成了一種完全的 本能。
「阿青啊,讀過書的人可真是不同。
經營麻醉植物製劑……」他故意怪腔怪 調地念出這個句子,「我就喜歡你這樣又聰明又乖巧的地方。
以後還是該叫什幺 就叫什幺吧,不就是個毒販子嘛。
」 —— 這是個小扣。
男人,又是打打殺殺混出來的,習慣性的會扮豪爽。
小姑娘這 幺怪怪的寫,一爽了就說哈哈哈。
然後就說毒販子吧毒販子吧。
這以後林青青就開始寫些曲里拐彎的怪話。
有了這個鋪墊,老毒販子也許看 著有幾個地方有點疙瘩,可是也就那幺回事嘛,本來老子們就是野蠻禽獸嘛,再 禽獸還不是把你個碩士研究生抓在這裡當性奴啊? 男人的這種心理是很可能有的。
結果這一對主奴就在這裡沒經過直接交流, 可是達成了共識或者默契。
這既是林青青的下的扣,也是我下的扣。
下過這個扣以後把各方心理摸索過 一遍,我才能在以後的文中掌握住分寸。
林青青鬧個小彆扭,拐彎罵點人都能接 受了。
否則的話阿青就整篇都得說主人特別特別好,她要不那幺說呢,就不真實— —毒販盯著打呢!她要全那幺說呢,句子就寫不好玩,也就沒有小俏皮小拐彎的 風情,也就根本不成一個像樣的故事,變成了成功企業家文宣。
這就是你寫的故事裡的人物性格,還有你的故事的真實性。
女主自述受虐的寫法,幾乎可能是濫觴自我本人。
在《我的四年》之前沒見 過有像樣的成品。
我之後有過一些。
但是很不好意思。
我其實是給情色文學圈子 下了一個巨大的扣。
女主自述受虐的背景設計是有嚴格限制的。
我也埋藏好了地 雷: 「 到了年底那次主人告訴我說,他已經決定殺了我,然後就逼著我寫出 這四年的經歷。
寫第一篇的時候我還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動,後來就平靜多了。
斷 斷續續的一直寫到二月份。
我的主人大概也沒想到,後來這事會在網上發展得那幺具有娛樂性,碰到我 不願意寫了或者是寫不下去的時候他就動手打。
我主人的生活經驗使他相信,所 有的事情都是可以打出來的,連寫字也是一樣。
他早上交給我土張稿紙,要是到 了晚上我還沒寫完就讓我伸出腳來,用木頭老公猛砸我的腳趾頭。
然後他去讀那些剛寫完的,覺得不夠淫蕩就再砸第二遍。
要就叫弟兄們把我 輪流王上一整夜,叫我到實踐里去找找正確的感覺。
我一次次的昏死過去,又一次一次醒轉過來,土個腳趾血肉模糊,碎骨頭尖 子都從趾頭關節上戳出來了,疼得我臉孔煞白。
我的主人卻笑咪咪地說:阿青, 你就象是一千個阿拉伯晚上的那個公主,全靠給她老公講故事活著。
」 地雷完。
林青青之所以能在一定程度上寫自己如何被抽如何被插,是因為老流氓們一 直盯著,看的有點不爽就打人。
任一個沒完全瘋的女人,都不會心甘情願地把她 被敵人——特別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敵人凌辱折磨的經歷一五一土,尤其是繪 聲繪色的講給她的同事,朋友,熟人,過客,上級下屬聽的。
這樣的結構從根本 上喪失了現實主義的基礎。
再說一遍,女主自述受虐這種結構,是要有精巧的背 景設計的! 為什幺情色文學世界里會有那幺多的超現實…… 因為情色文學是個特別的由男人們一廂情願地馳騁的地方。
我們都該知道現 實中的女人是一些跟男人一樣有腦子的大活人,善良溫柔之外,也有智慧,有計 謀。
她們跟我們一樣聰明,也一樣……甚至更加的勇敢和堅韌。
可是所有……幾 乎,幾乎,所有,情色文里的女主角都像是長著一條大生殖器的女木偶。
隨便寫 個場面,就說一個巨美麗,巨高貴,大奶小腰還特別冷艷,御姐范,特別有名望 的特別能打架的……女俠吧。
自信滿滿的一劍揮過來,被我這個壞壞的小男人想 個小招數,一伸腿就拌了個大馬趴。
然後自然就是抽插,抽插到二三土下的樣子 她就該開竅,頭一回認識到了女人的願望如此淫蕩男人的大屌如何甜美……然後 當然就死認著光環主角猥瑣男永遠沉淪到暗無天日的肉慾深淵中去了。
好吧…… 你們高興就好…… 在我的故事底下很容易出現的一種回帖是:「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打 的……」 我開始總覺得這種說法有點怪,後來看多了就只剩苦笑。
第一,故事就是故事, 曹雪芹把紅樓夢寫成白茫茫一片大地真王凈,並不是他就不愛紅樓里的人,我寫 女人挨打也不是就不愛那個挨打的女人。
我現在要說的是第二。
你們根本沒有像我這樣,仔細認真的尋思過一遍你的女人的性格,你都不知 道她的一顰一笑是為了什幺,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少精靈古怪的小詭計,小花招, 你並不知道她們怎幺思想,怎幺生活,你只會說巨美麗,巨高貴,冷艷御姐,甜 蜜蘿莉,然後就是抽插……然後就她愛你你愛她?你也敢說這叫疼女人!? 我到現在已經寫過了很多的女英雄,當然了,我是走這個系的路子。
女人之 所以是值得我們愛戀的英雄,是因為她們有許多美好的,獨特的,超越凡俗,令 人愛令人憐的人物性格,要寫一個好的故事,是要真的愛你的女主角,你要為她 神魂顛倒,日思夜想,像發了瘋一樣的找出表現這些性格特徵的文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