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名神情無助和疲憊的女人,即便是一副病西施的精氣神,也無法讓人忽視她那白凈清麗的面容和弱柳扶風的身姿。
她整個人立在那裡,與這雜亂的街道顯得格格不入,猶如在風雨飄打中在污泥掙扎里的白花,又像是在垃圾堆里瑟瑟發抖的、不知從哪兒來的毛上沾灰的白兔。
她看上去年輕得不可能做他的母親,但也有可能溫嵐對於大人的年紀本就不敏感,他以為這樣的女人從外貌上看才不到三十歲。
“滾,騙子,別來討打。”
溫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作為警告,而後大步流星地路過她。
“你的左胸上有一顆痣,大腿內側還有一處胎記,對不對?”
女人不依不饒,可她一見他充滿著惡意的冰冷模樣,霎時間像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委屈般,聲音開始發抖,眼眶發紅,眼裡蒙著一團霧氣,整個人顯得更像兔子了。
聞言,溫嵐的背影一滯,像是所有血液都停止供氧了般凝固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呼吸:她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
他感到自己的手腳發涼,內心煩躁,下意識地踹向路邊的垃圾桶。
靴子與鐵皮碰撞出一聲如雷般激烈的巨響,他收起腳,垃圾桶表面已經凹陷了一片。
“呀!”
女人好像很容易受驚,她發出一聲急促的尖叫,使得她整個人的聲音和語句更加破碎和顫抖,以至於她嚇到無法再出聲說話。
“媽的。”溫嵐咒罵一聲,極其不耐煩地轉過身,快步逼近女人,惡狠狠地居高臨下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從哪裡打聽到這些的?嗯?!”
他的戒心一向很重。
溫嵐焦躁地沒有任何頭緒:自打他有記憶以來,從來沒有人看過他的全身,更別提大腿內側這些隱私部位。
還有,她是怎麼知道他有這些東西的?她是怎麼認定他就是她的兒子的?
溫嵐無法信任她,與此同時,他的腦海里卻閃過一絲念頭:萬一她真的是他媽媽呢?
……媽的,那她為什麼要遺棄他?!怎麼十五年後,才來找他?她想要幹什麼?
面對溫嵐那兇惡的表情和將近要把她壓垮的氣勢,女人的臉上卻綻放出一副欣喜的表情,連蒼白的兩頰都略微紅潤了起來。
她的眼睛放著光,說道:“你、你真的有這些?你真的是我的寶寶!”
女人名叫白夢妮。
之前,在市區的某家高中附近的麵館里,她聽到一群學生在議論:
“喂,你知道那個溫嵐今年也來咱們高中了嗎?”
“啊?他怎麼考上的?誰給他交學費住宿費啥的?孤兒院會給嗎?這又不是義務教育了吧。”
“誰知道啊,他一開學休學了。”
“居然!……說實在的,他這種情況能考上高中,也太令人意外了:沒爹沒媽的,也上不了補習班,卻考上了高中……我還以為他成績很差,可能初中畢業就得輟學了呢。……有點可憐。”
“得了吧你,你就是三觀跟著五官跑——圖他是個帥哥,饞他身子!他之前打架差點把一個人踹殘廢的事,你忘記啦?他就是個披著一張人皮的壞種。”
“哼,我不在乎,反正沒打我。”
……
今年上高中,孤兒院,男生……算算歲數,好像是差不多的。
雖然沒什麼確鑿的證據,但是,萬一呢?
於是,白夢妮上前問那兩個學生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想問一件事情……”
……她拿著手機,裡面存著從學生中要到的溫嵐的照片,開始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詢問和找尋。白夢妮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溫嵐。
遇見溫嵐的時候,白夢妮腳上的那雙帆布鞋已經開了膠,白色的帆布早已呈現泛舊的色澤,頭髮也有些凌亂地有幾縷搭在側臉上。
她是不確定溫嵐是否是她的兒子,所以她向溫嵐提起了她記得的關於兒子的私密事情,而溫嵐的反應那麼大,又不像是在假裝。
即便彼此打了照面,可是溫嵐並不打算就那樣和白夢妮相認。
在他的認知里,白夢妮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拋棄了他,他就那樣在孤兒院里成長到如今的模樣。
如若還指望他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十五年後來自最憎恨的親人的好意,那無異於背叛了他這些年好不容易練就的難以被動搖的冷漠決心。
難道要讓他喜極而泣地撲到她懷裡認親?
開什麼玩笑,哪有這麼輕易就被原諒的事情,做什麼白日夢?
他還不完全確定她就是他的母親呢。
他的心中一直存著一股被遺棄的怨氣,而白夢妮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還大言不慚地擺出一副她也很難過的模樣、宣稱她是他的母親。
想到這裡,溫嵐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