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思堂就在大宅後方,普普通通的一間房,內部沒有任何傢具擺設,四面大白牆。地上隨意扔了一個坐墊,無論用它坐著,跪著還是倚著都很難受,可以說有不如無。
這裡離所有日常活動區域都有一定距離,確保思過者不會被外界打擾。李沛闖禍太多,是此處常客,不過往常至多待一日,面壁七日的處罰可謂聞所未聞。
李沛不過待了兩柱香的功夫,已經感到百無聊賴,煩躁的把坐墊揉皺扔到地上。
思過者不許帶入任何東西,包括隨身的武器。李沛枯對四面白牆無聊至極,乾脆以手指為刀,悄悄比劃起來。
大門驀地打開,楊寶兒裊裊婷婷走進來。
李沛眼睛一亮,好似看到大救星,殷切的看向楊寶兒。楊寶兒沒有理她,只順手撿起地上被揉搓成一團的坐墊,抻平理齊。
看她好整以暇的樣子,李沛著急道:“娘,你勸勸……”
“沛沛”楊寶兒截斷她的話,“你爹要你在此琢磨朝陽心法,你可知道他的用意嗎。”
未等李沛說話,楊寶兒又說:“你三歲就能舞一套君子劍,練功不論寒暑,比你的大師兄還刻苦。”她心中其實驕傲,此刻面上卻不顯,自然的繼續道:“可你卻總不願花時間坐下來修鍊內功。”
聽到這番言論,李沛無話可說。於她,打坐修鍊確實是世上最無聊之事。
“但你可知道,木桶的容量取決於它的短板,你的內力已經成為了短板,限制你武功精進。招式內力互為表裡,缺一不可。沒有內力做底,再厲害的招數也只能發揮出十之四五。就說現在,你爺爺不也在閉關修鍊內功嗎?”
這句話倒是說到李沛心裡了。爺爺是松鶴門大掌門,也是她最佩服的前輩。
可是她不願意修鍊內功也是有原因的。她從小就不愛看字,別人識字是一行一行的,她只覺得所有小方塊都在眼前亂跳。大家同去李濟的學堂念書,只有她連三字經都背不下來,每天上學不是招貓就是逗狗,再不就是逼人同她打架,很讓李濟頭疼。本以為長大就再也不用碰那勞什子這經那文了,沒想到關關難過,內功心法又在前路等著她。就那本朝陽心法,狀態好的時候她勉強能把字認全,這還怎麼練,哪個大俠是這麼練出來的?
她不忿的撅嘴:“那我又不是沒試過……”
知女莫若母。李沛坎坷的讀書路,楊寶兒如何不知?她笑了笑,拿出一本書。
“這是門內另一版朝陽心法,這七天你照著它好好修鍊,你表現好了,等大師兄回來給你帶些新鮮玩意。”
李沛悶悶應了,十分勉強的接過書,拿在手裡像燙手似的。
楊寶兒看著她的神態動作,感嘆道:“你生下來身體就不好,養到三歲練了武才慢慢生龍活虎起來。我和你爹對你沒別的期望,只要你能好好長大,開開心心的就……你給我放下那個墊子!皺成這樣,晚上還怎麼枕著睡——你還搓!一……二……”
她的母愛宣言還沒有說完,便看到李沛的小爪子又下意識搓揉起已經傷痕纍纍的坐墊,登時氣的滿腔柔情也忘了。
見李沛聽到她倒數嚇連忙把手收回來,楊寶兒才又道:“晚飯有魚,老四已經給你把刺都挑了,慢著點吃。”她教訓李沛一番,留下晚飯,整了整髮型又裊裊婷婷的走了。
楊寶兒走後,李沛想了又想,覺得娘的話很有道理。要是內功沒用,爺爺為什麼每年都要閉關一次專修內功?當下她心中默念“我愛看書”為自己催眠,同時翻開讀了數遍還是只看到第二頁的朝陽心法。
沒想到這一翻令她分外驚喜,原來這本書上無字,全是舞劍的小人。小人姿態各異,旁邊簡略的寫著“?中”“商曲”等穴位名稱。
“有這種好東西怎麼今天才拿出來。”李沛自言自語,抓緊研究起來。她不肯好好讀書,但穴位的名字還是認識的。
原來這本書是大掌門李顛體諒武林人士大多文化程度不高,為他們專門打造的朝陽心法繪本。只可惜圖畫的表達力畢竟有限,朝陽心法只被畫到第三重,這本書也漸漸被束之高閣。如今楊寶兒看著女兒發愁,又把它找了出來。
畢竟是本門心法,李沛有一些基礎。她用腦海中的心法對照小人的劍法,發現劍指之處正是經脈走向。當即閉目打坐,操練起來。
這一練她非常驚奇,當初被迫練功時,她費力才能從丹田擠出一點真氣,又要抓緊想書中的內容指引真氣的走向,總是練的手忙腳亂。真氣運行到陰交,便已有枯竭之勢,只好從頭再來。往往兩個時辰過去,才能真正繞周身一圈。須知學習也是越見進步才越有動力,反覆的無用功自然消磨了李沛的興趣。
可是這次真氣剛從丹田流出,李沛腦海中便浮現出小人劍指之處,真氣立即隨心念流動,雖然仍是去勢不足,卻不再停滯於某個穴道。兩炷香的功夫,一股真氣已緩緩流回丹田,居然比流出時更多更盛。當下她不再他想,認真按心法修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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