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配 - 第四章

李沛向後退了步,稍微不那麼咄咄逼人,拱了拱手報出自己和張鶴澤的名諱。小偷有點不知所措,也照模樣拱了拱手,這個動作於他似乎有些陌生,他的姿勢怎麼看怎麼滑稽:“我叫陸衣錦。”
“你們到底要幹嘛”陸衣錦越琢磨越覺得事有不對,有些惶然。
張鶴澤此時也反應過來,配合的說道:“其實還是你的老本行,不過是從地上轉到地下而已。”
“地上……地下……”陸衣錦眉頭一皺:“你們要盜墓?!”他表情震撼。
張鶴澤輕拍他的肩膀:“別激動,當然不是盜墓,我們查到有術士在定國公墓里煉金子,想分杯羹而已。只不過下面肯定有鎖啊暗門啊,需要你這樣的專家……”
陸衣錦平靜了一點,不知道在心裡盤算什麼。
張鶴澤怕他覺得報酬少,又忙下了一顆定心丸:“這樣,拿出來的金子咱們五五分,我跟我師妹分一半,剩下一半是你的——幹完這票可是一輩子不愁了。”
陸衣錦好像有些被說動,眼神飄忽:“既然你們這麼有誠意,那這……那這……”
張鶴澤和李沛的眼中燃起一絲希望。
“那我當然不去!”陸衣錦哈哈一笑,“拿老子當傻瓜蛋耍呢,定國公墓是什麼地方,馬見了都繞著走,是人去得的嗎?有那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能輪到我?”
他又大聲對李沛說道:“我都說不去了你還貼這麼近做什麼,是不是想非禮我?”
雖然語氣欠揍,可他也沒做錯什麼,李沛聽了這話,訕訕後退,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陸衣錦手背在身後,猶自教育人:“像你這樣好看的小姑娘,還是做點正經營生,知道嗎。還去盜定國公的墓,想什麼呢”他嗤笑一聲,一邊搖著頭,緩緩走了。
陸衣錦走了一會兒李沛才反應過來,幾柱香之前他才出完老千,現在居然理直氣壯的教訓自己該找正經營生??
張鶴澤卻似乎沒有太驚訝,只衝著他離開的方向喊道:“明日辰時我們在西郊灶王廟集合!”
陸衣錦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張鶴澤感覺十有八九他不會來。他看李沛沮喪,安慰道:“倒也不差他一個,我還打聽了個高人,那才是真正的專家,就住在城東。”
李沛聞言思考了一陣,認真問道:“猴子,定國公墓還有人煉金子啊,我都不知道”
張鶴澤定定看著她,感到一陣心累。
一陣風吹過,他終於低下頭,抬手不住捏著高挺的鼻樑:“去城東吧……”他看李沛好像還要追問,補充道:“求求你從現在開始別跟我說話”
據張鶴澤介紹,高人名叫常昆,自小入了密雲派跟人偷墳掘墓,沒想到在這方面竟然天賦異稟,在江湖上也小有名聲。可是密雲派做的事情畢竟並不光明正大,別說名門正派了,連一般綠林中人也不屑與之來往。常昆年輕時定過一門親,後來女方嫌他做的事缺德,親事也吹了。本來密雲派掌門希望常昆能接任自己把門派發揚光大,不想常昆被退親的事一激,又在一次下墓中險些廢了左邊的招子,自己萌生退意,退出了密雲派。
“可是猴子,他師傅都說不動他,咱們能有什麼辦法?”李沛略微思索,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張鶴澤有些慚愧,他其實也並無把握,但盜墓這一行向來低調小心,從業者平常蹤影難覓。這次時間又緊張,常昆已然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李沛心裡有些失望:“也沒什麼,他不願意就算了,你我一身本領,在墓室里找個人還做不到嗎?這個常昆是本地人,起碼對定國公墓也有些了解,能得到一點信息也是好的。”
張鶴澤知道這是師妹有心安慰自己。若是地面上與人一對一對仗,他們的武功或許都能自保。可底下世界千變萬化,二人又從未涉足,這麼冒失失的下去無異於送死。偏偏萬歲蓮大概率已經被運到金塵子煉丹處。思及此處,他不禁苦笑,“到了”。
東門外棚戶區,住戶都是窮苦人。房子也低矮,很多屋頂瓦都沒鋪齊。屋舍建的差,巷子卻很熱鬧。幾個小童互相追趕著玩,差點撞到張鶴澤。
“怎麼說也是一派高人,就住在這……”張鶴澤不禁感嘆。
二人按傳聞走到第三個屋口,敲了敲門。
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大門倏然打開。眼前人三十多歲,樣貌端正,只是鬍子拉碴,看著有些邋遢,身上一股酒氣。眉下纏著三指粗的薄紗,正好遮住眼睛。
“請問常昆大哥在家嗎?”張鶴澤深施以禮。
“早死了”那人說著就要關門,李沛一隻腳擠了進去:“我們慕名拜訪,沒有別的意思!”
看到她的相貌,常昆肉眼可見的愣了一下,薄紗后的眼睛似乎眯了眯,過了一會他讓開大門,沒好氣的說:“進來吧。”
李沛二人對視了一眼,微微訝異,又生怕常昆反悔,趕忙跟了進去。
常昆家自己一個院子,小院里栽著海棠,已經有半人粗了,顯得很擁擠。進到內室,常昆將紗布解下來,左眼果然有一道傷疤——他的瞳仁極黑,看久了好像要把人吸進去一樣,張鶴澤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其實常昆天生瞳孔比常人大,亮處眼睛非常難受,必須以紗遮眼。到了暗處,卻比尋常人視力好上幾倍。
李沛硬著頭皮上前,放下二人帶來的見面禮——一籃橘子,兩盒糕點;不是他們小氣,身上實在沒有閑錢了。
常昆撇了眼籃子里大小不一的橘子,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你們知道以前別人求我都送我什麼嗎?”說罷狠灌一口酒。夾起兩顆花生米扔到嘴裡。
張鶴澤尷尬的咳了一聲:“小弟張鶴澤,師妹李沛,久聞常昆大哥大名,特來拜訪。傳言常大哥直率豪爽,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其實江湖哪還有什麼他的傳言,張鶴澤情急之下忙著拍馬罷了。
常昆卻不理會,反問李沛:“你姓李?”
李沛不明就裡,點了點頭。
“松鶴門李元甫跟你什麼關係?”
張鶴澤和李沛都是一驚,沒想到僅僅一面常昆竟直接點出了他們的家門。李沛如實答道:“李元甫是我的父親。”
常昆驀地放下酒壺,神色動容。
他直勾勾盯著李沛,好像想從她臉上看出畫來。張鶴澤覺得他神情奇怪,想上前一步隔住二人,李沛暗暗抓了下他的手,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常昆忽然笑了,又將酒壺裡剩下那點倒了個乾淨。一時嗆了酒,低下頭狂咳起來,眼淚咳了一臉,狼狽極了。這下連李沛都覺得這人好像不太正常,腳暗自向門外挪了一步。
“……別走,”常昆用袖子抹了把臉,眼淚還沒有完全擦凈,“你們找我不是有事嗎?”
“……”
出了常昆家,張鶴澤惴惴道:“你覺不覺得這次有些太順利了?”密雲派掌門都無法說服常坤,他和李沛與常坤非親非故,怎麼一下就說動了?常坤甚至沒問下墓的原因。張鶴澤嘆了聲:“事出反常必為妖……”
“呸呸呸”李沛打斷他,“我看他不像壞人。”她頓了頓:“見機行事吧。”
“……你眼裡哪有像壞人的”張鶴澤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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