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乾清宮內。
榮啟禎覺得自己的思路還是受到了後頸針的影響。
但他不是一般人,這影響十分有限。邪門歪道,終究無法撼動真龍天子。
新來的男女,倒可能是突圍的機會。
在他的身後,張鶴澤已經明白了此處即是龍脈所在。他向後退了幾步,猛的一把掀翻了眼前的龍椅,連帶著上面的榮啟禎。榮啟禎手腳還被捆著,全然無法反抗,瞬間摔下樓梯,砸到地面上。
在場的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發作嚇了一跳。李沛再也顧不得許多,沖向張鶴澤,在她碰到他的前一秒,張鶴澤隨便抬了下手點指她的肩膀。一股巨力自肩膀傳來,李沛毫無防備的飛了出去,先是撞到柱子,很是停留了一會兒才緩緩滑到地面。
陸衣錦大怒:“猴子,你瘋了?!”言罷也衝過去,得到了同李沛一樣的下場。
李沛大概有肋骨被撞斷了,咳出一口鮮血。她吃驚的看向張鶴澤,不敢相信眼前真的是同自己一起長大,親兄妹一般的三師兄。
她還想起身,發現行動有些困難——僅僅撞一下是絕不會對她造成這樣的傷害的。尤其是雙腿,幾乎一點都使不上力。她才艱難站起,復又跪了下去。她努力抬頭望向張鶴澤,一手擦掉嘴角的血污。
龍椅傾倒在一邊,原先側面的扶手變成正面,張鶴澤隨意坐在上頭,一手撐腮,看著龍椅曾經所在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沛忽然笑了,眼中卻盛滿悲哀:“所以沒有什麼幕後之人,一直都是你。”
張鶴澤隨意到:“啊,是這樣的。”
“你……你當真殺害了……”李沛嘗試幾次,卻始終說不出平民兩個字。
“是我”張鶴澤畢竟與她情同手足,她在想什麼他全都知道。他輕鬆的點點頭,眼睛甚至沒有看她。
李沛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悲憤,又莫名覺得受到了背叛。她大喊道:“張鶴澤!你還是個人嗎,你……你對得起我爹我娘嗎?”她哽咽道:“他們……他們不是這麼教我們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從小到大,松鶴門大堂的孩子都在輕鬆、融洽的氣氛中長大。沒有來自父親的威壓,也沒有母親的隱忍和崩潰。那裡似乎並無外界的規矩,他們喜歡的事情李元甫和楊寶兒都會支持。犯了錯會受罰,但不知道為什麼,罰完大家依然嬉笑成一團,全無芥蒂。
李元甫和楊寶兒一視同仁的養育他們,他們收穫了那麼多的愛,長成自信、樂觀的人。父母又告訴他們,你們要把愛回饋給社會,世上有許多不幸之人,作為幸運者,有義務為他們提供幫助。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張鶴澤這才抬起頭,語氣依然平淡:“是啊,師父師娘說,要做好人,存好心。遇到不平事,最起碼不要後退……”
李沛以為他有所悔悟,沒想到張鶴澤接著露出一個譏笑:“做好人,做大善人,給我們帶來了什麼?”
他看向李沛:“師父師娘,二師兄四師弟全部慘死。我變成現在這般,大師兄也出事了不是嗎?至於你……”他低下頭,掩蓋自己的情緒,不去想她臉上那道明顯的傷疤:“你經歷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他又用腳指了指努力坐正身子的榮啟禎:“像他這種壞人,活的倒蠻滋潤的。說起來”張鶴澤看向榮啟禎,“我幫你把那些個門派都消滅了,你還沒謝我。”
榮啟禎此時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他沉吟了一會:“你到底因何而來。”
“來告訴你碧鯢的位置”張鶴澤笑了一下。他見榮啟禎臉上表情沒有絲毫改變,失望道:“老實針果然對你無效嗎?還是你不相信我。”他頓了頓,“不過你不必不平,大齊只是我行動的第二站。”
榮啟禎並沒有回答他,反而轉向才站起身的陸衣錦:“把繩子解開,朕封你六扇門總捕頭。”
陸衣錦一愣,被人追著人人喊打的時候,這確實一度是他夢中的工作。他完全不知榮啟禎是如何一眼看穿他的。
不僅意味著身份的洗白,更能得到曾經將他踏到腳下的權力。
李沛看了陸衣錦一眼,陸衣錦才醒過來。
榮啟禎觀察到這幕,沉靜的說:“蠻夷侵我大齊北境,南海又有倭寇虎視眈眈。每年有多少大齊子民深受其害,失去財產乃至身家性命,又有多少商品無法銷往海外增長國力,爾等可知?”
他的聲音很有穿透力,每個字都傳遍乾清宮的每個角落,鐺鐺作響。
張鶴澤瞭然的點點頭:“所以如果你手中有碧鯢,遇到今天的狀況,你也不會用——因為都派到大齊最需要的地方去了。”
榮啟禎聞言蹙眉,擲地有聲到:“此等利器,若是落到敵國手裡,大齊必然要生靈塗炭!”
乾清宮寂靜了一瞬,隱隱迴響著榮啟禎威嚴的聲音。
“混蛋”張鶴澤輕輕說了兩個字。
他不再理會皇帝,緩緩站起來:“少有人知黃河密卷,確實所知者則多以為練全七本就能得到傳說中左右天下的能力,這是第一層,稍微深入的又覺得其中真正有價值的指碧鯢一事,這是第二層。”他頓了頓,“當然,不算全錯。只不過孵化一隻便要五年,我可等不了五年。”
李沛打斷他,聲音帶著哭腔:“張鶴澤,你到底要幹嘛啊!”
“你不是猜到了嗎?師妹,你可一點都不笨。”
李沛抹了把眼淚,不希望被情緒干擾,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擦也擦不完:“那些百姓做錯了什麼……是,是因為博羅人嗎……可他們肉身凡胎確無法和博羅軍隊作對啊!他們也只是想活著而已……”她說到激動處眼淚又冒出來:“何況還有彭游這樣的……說不定……說不定這樣的人其實很多,當時你也只問了十多個人不是嗎?”
彭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認為張兄做的全對。”
李沛的情緒在崩潰的邊緣,她依然不敢相信那些人都是張鶴澤殺的。
“是,也不全是”張鶴澤走到龍眼之前:“我以為只有他們這麼壞,而我的父母不幸去到了那裡定居。我傷透了心,以至於離開了你們,離開了……”他險些吐出榮飛燕的名字,生生咽了下去,“可是後來我到了一個地方,你們猜是什麼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