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配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對於自己的知名,此刻的李沛還沒有很大的知覺。
她坐在馬上,心裡一遍遍梳理事情的來龍去脈,為自己終將到來的演講打草稿。她知道自己一激動就容易說錯話,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腹稿背的滾瓜爛熟,力爭關鍵時刻一擊即中!
渤海之戰發生的那天,一切都太亂了。她從早晨睜眼想起,她經歷了後援天星閣盜書失敗、營救陸衣錦、與洛雲會和、遇到肖讓、肖讓跑了、之後便只是躲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觀戰。
但全然從她的角度來敘述必定是不行的。她努力回憶,想把江湖聯盟視角的故事提取出來。他們大概是到達,歐陽文奪砍船,龍船攻擊凌霄派,接著碧鯢便出現了,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然後是凌霄派殘黨踩水滅口,裘師風追殺肖讓,肖讓乘坐來接應的船跑了。
關竅在哪裡呢……
對了!碧鯢!沒有碧鯢他們不會全軍覆沒,如此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倖存者卻似乎將它忽略了。
她正高興自己的腹稿有了進展,身下馬停了。她歪出身子觀瞧,前方成四角狀站了四個人。來者不善,兩個配劍,一個配弓,一個高舉流星錘。
為首的那個朗聲道:“今日算你們倒霉。你們不必做冤死鬼,我等乃是丐幫四虎”
他虎字還沒說完,司徒空暗器已至。那人心裡早有警惕,揮動流星錘,沉重的鎚頭毫不費力將飛鏢打到一邊。他身後的二人見狀也不再猶豫,拔出佩劍飛身攻向他們。
司徒空對李沛道:“等我一會”,接著翻身下馬迎了上去。
李沛只見他真氣翻飛以一敵三,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從來沒見過他用真本事迎敵,當下聚精會神看起來,十分好奇他武學的路數。
在她分神的時候,一根羽箭破空而至。李沛聽到風聲下意識拔刀卻摸了個空,人在馬上又很難躲避,最糟糕的是那箭的箭頭日光下隱隱泛出綠光,想必淬過劇毒。一時情況危急。
射箭那人不知何時已經藏身在樹冠上,看到這幕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江湖稱他鐵箭趙括。別人射箭求的最多的是射准,而他射箭卻是以常人使用刀劍的力道要求自己,須知箭身輕薄,如何能與刀劍相抗?他居然硬是增加箭身重量,同時力求速度不減。他射出去的箭,可以劈開一道木門。
眼見五千兩在馬上落單,還是在馬的後部,想勒韁都不能夠。尤其她下意識做的那個動作,趙括掠一眼就明白了,是常見配刀的人想拔刀閃了手。這被耽誤的幾秒就是她殞命的喪鐘,看她還能如何躲!
趙括正在想怎麼花這五千兩,眼神忽然直了
他看到五千兩生生用手接住了他的箭,此刻她穩穩握著箭桿,身位一動不動,連馬都沒有移動位置,馬甚至無聊的打了個響鼻。
不可能,這樣的距離速度,手會被擦破,人會被帶下馬去!
他忽然有些後悔小瞧了對手,連忙從背後的箭匣取箭。他有豐富的經驗,越亂越要定!
五千兩抬頭看了他一眼,抬手把箭直直向他射出。如果是普通的羽箭,以人手的構造是絕無可能射遠甚至射準的。
但這是趙括特製的,重量可比普通刀劍的箭。
李沛能徒手接住他的箭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更別提她還會把箭扔回來。他到底是經驗豐富,即使頭腦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先一步猛的下墜,僅以手掛在樹枝上,令箭身並沒有傷到他的要害,只在他側腰掛出一道口子。
他單手懸於樹枝,另只手拿著弓,在樹葉掩映間搖搖晃晃,想起方才千鈞一髮的場景一陣陣冒虛汗:還好躲得快,只是皮外傷。
趙括好像覺得胳膊有點發麻,忽而想起了什麼,面色大變!
為了雙重保險,他一律將箭頭淬過見血封喉。
從李沛的角度看,他先是掛在樹上,接著撲騰掉落在地,再也沒有起來。她心裡有些奇怪,看他躲過去了啊?是了,箭頭好像有毒……李沛用複雜的眼神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這可真是世事難料。
再看司徒空那邊,衣服臉上都沾了血,三個敵人橫七倒八的躺在地上,每個人身體都扭曲成人類不應該達到的姿勢,看著就疼。
明明已經一身血,司徒空還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隨口對李沛道:“會用劍嗎?”
“十八般兵刃能會個十七樣”
司徒空笑了,她也學會吹牛了。他一腳將死屍身上的劍挑起來扔給李沛:“湊合用,等進城給你換好刀。”李沛接過劍,覺得重量不太盡如人意,她還是想找回她的刀,畢竟那是大師兄的禮物。
司徒空翻身上馬,繼續前行,甚至還哼起小曲,好像並不是剛剛殺過三個人。他忽然對李沛說:“我內兜有條手帕,你幫我拿出來”
這個姿勢有些尷尬,李沛只能將手從他的腋下穿過,在他胸前摸摸索索。好在手絹放在常用的兜里,很快就找到了。她把手絹舉給他。
司徒空對這種打一鞭子動一下的行為非常無語,怪不得沒人要她當跑堂的,也太沒眼力勁了。他無奈道:“沒看我勒著韁?”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李沛又茫然了,“幫我擦擦臉,都是血,看不清路了”
李沛聞言恍然大悟。但她比司徒空矮一頭,擦臉的姿勢難度就更高了,只能舉著手從背後擦擦,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李沛無端有些惱怒:“不擦了”,腦海中不由自主回放起雨夜裡那句莫名其妙的“我都沒牽過幾次你的手!”
司徒空也不強求,認命的用手肘的衣服蹭了蹭眼睛。
想到陸衣錦李沛心情就鬱結。分開的那一晚沒有太大感覺,甚至在碼頭搬貨的時候她也可以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可是這兩天不知道怎麼了,思念洪水卸閘般噴涌而出。也許是因為她再次陷入冒險,他卻反常的沒有陪伴在身邊。
李沛騙不了自己了,她好想他。他的左肩淋了一天一夜的雨,還沒完全長好的皮肉會不會又出血發炎?
以前陸衣錦也搞過離家出走,但就結果來看,大概並不是那麼真心,往往回到集體還要附帶被她揍一頓。可是這一次她摸不準,他好像真的不要她了。他到現在都沒有出現,大概是真的護送蘇可可去鏢局了吧,畢竟那是洛雲給他們的任務,而她半路逃跑了。
李沛忽然產生了一股衝動,申冤的事情可以緩緩,她想去鏢局找陸衣錦。只要他在,就算被冤枉也沒那麼難捱。她可以向他道歉,可以不再接受他的照顧,只要他們能回到從前那樣。
“……咦?”身前的司徒空發出一個疑問的聲音,“怎麼這年頭還有賣身葬母的?”
李沛聞言身子一震,急忙喊:“停下!”
馬還沒停穩她就跳了下去,匆匆趕到賣身葬母的女孩身前。女孩很瘦弱,頭上插著草標。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在她面前她的母親卷在草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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