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怡手腳冰涼地坐在座位上,這是一個夏天,像多年前的那個夏天,未到膝蓋的裙子被風吹拂過,她又陷進一片網裡。
有人坐過來和她說話,她什麼都聽不到,耳朵發懵,最後只能幹巴巴地問:“啊?”
說話的人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想、去躺洗手間。”楚夏怡說著快速站起來,說話的女生提醒她快要開會了,她回應很快就回來。
洗漱池前有一片鏡子,她不敢看鏡子里的人,倉惶一眼過後立刻低下頭。
手指好冷,在夏天裡凍得發僵,她想事情為什麼變成這樣,事情為什麼又發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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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里的那個夜晚,楚夏怡也在場,他們這幫不安分的學生總能想到辦法出學校,更別提那天還是周六。
因為女兒的事情蕭培不得不考慮辭掉現在的工作,回老家那邊重新開始生活。最近更是頻繁收到親戚發來的消息,明裡暗裡問孩子還要住在自己這裡多久。
蕭培也愁,白天低著頭面對手機應付親戚的追問,半夜就出來買酒喝,一個人在街上逛盪。
這一片的房子租金便宜,但是也緊挨著夜場,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晚上很吵,經常貓叫狗叫人叫連在一塊。
蕭培以前很少這麼晚出來,一來是不安全容易被找茬,二來他知道學校里有些不安分的崽子總是出現在這邊,他眼不見為凈。
蕭培點了煙拿了酒,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嘴裡還要哼著不著調的曲兒。
楚夏怡剛下出租,轉頭看到他們導員的那張臉,渾身都發麻,慌忙開門躲在最近的巷子里。
和她一塊來的女生面面相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在叫:“楚夏怡,你幹嘛呢,酒吧不是在那邊嗎,你轉向了?”
楚夏怡只好用氣音道:“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到。”
這幫人都是楚夏怡在酒吧認識的,有些已經工作了,自然不知道一個學生對導員有多懼怕,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先走了。
楚夏怡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探出頭看卻發現蕭培早已不見蹤影,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兩步,聽到另一個拐角處傳來聲音。
“哎那邊那幾個小子,還想拉著他們上哪啊?那可都是我學生。”
楚夏怡怔了怔。
她知道自己不該去卻控制不住邁到燈光最盛的地方去看此刻最暗的街道。
為首幾個男生轉頭看了眼蕭培,好像是不打算走,但是有女生怯怯叫了一聲“蕭老師”。
他們大概覺得沒意思,指著對面兩個男生說:“行吧,那下次再說。”
蕭培煩躁地揉了揉頭髮。其實被圍堵的這幾個人里他只認識兩個,兩個都是女生,不由有些火大,等到拽這幾個學生到衚衕的混子走了,他開口問:“大半夜不睡覺就他媽在這鬧騰?閑得慌是不是?多大人了需要我管?快點回去!”
楚夏怡一直知道蕭培說話難聽,這個人真的讓人喜歡不起來,拿著她爸的錢告她的狀,弔兒郎當、油嘴滑舌,一點也沒有老師的樣子。
但是他離人渣還差得遠。
她見過真正道貌岸然的老師,在多年前的夏天裡作為默劇的一員,眼睜睜看著蝴蝶破蛹而出,漂亮的皮囊裝點醜陋的身軀。
那一刻她忽然不能動彈。
她見過兩個女生,一個是他們班的還有一個是隔壁班的,在學校見過在酒吧也見過,但是不熟。
蕭培站在那裡說了好一會兒,楚夏怡基本能猜到他在說什麼,無非是教育兩個女生,另外幾個男生跟慫包似的杵在旁邊。如果今天蕭培不多管閑事,他們大概會挨揍。
等蕭培說夠了說舒坦了,轟著那幾個人走了又點了根煙,慢慢從暗處走出來。
“還杵在這兒幹嘛?是我說他們沒說你嗎?”
蕭培開口,眼睛沒看著楚夏怡。
楚夏怡怔了怔,不知道蕭培什麼時候發現的,或許從頭到尾都知道她站在哪裡。
她站在路燈下,影子清晰落在腳底,忽然覺得自己像只可笑的蛾子。
蕭培沒管她,彎腰拿起地上的酒又往回走了,還是咬著香煙嘴裡哼著曲兒。
那天過後便有傳言說他去夜店找小姐。
楚夏怡知道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