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24日(上)【G36的日記】5月22日指揮官和我說,最近的我時常走神。
畢竟再過30天,就是我和我的丈夫,也就是指揮官先生,的結婚紀念日了。
我覺得他一定是在戲弄我,雖然我不否認,我在工作中偶有其他線程接入的情況,但是我並不認為那是應該被懲罰的行為,換句話說,如果戰術人形擁有心的話,那麼心也一定會被那種事情擾亂,更何況是相比千年沉澱的心靈稚嫩許多的,才誕生不到百年的心智,我不需要掩藏任何失態,我相信即便是M1903,春田小姐也無法在這樣的時候保持溫和和冷靜。
寫到這裡,我停了筆,我的右手邊就是一件台式日曆。
現在夜已經深了,我和丈夫在屬於我們的房間里,和指揮官的關係跨過上下級,變得更加親密——已經有一年多了。
最初這間房子還只是指揮官的卧室,後來我變得可以自由進出。
他賦予了我這樣的許可權,再到後來,不知道是哪一天開始,我們已經並排坐在床上,開始討論著書桌和窗帘應該更換成什麼模樣的款式了,而這段旅程的終點,就是我和他在這張大床上面縱情交合。
那是我的初夜,出於女僕的職責,我本想認真,並且裝作蕩婦的樣子——就像是站街女那樣,好好服侍指揮官的,可是指揮官並沒有給我那樣做的機會,與之相反,那是我完全沒有想象過的,戀人,或是夫妻一樣的擁抱,親吻和做愛。
我扭頭看過去,床頭的桔燈還溫和地亮著,指揮官已經先睡著了,人類的精力總是不如戰術人形更加充沛,寫完日記我也要接好插口進入休眠狀態了。
日記該從哪裡開始寫好呢? E06區,也就是我和我丈夫所駐的格里芬,羅馬尼亞分部,我並不算喜歡這裡:這裡實在是太髒了,在我們來這裡之前,E06剛剛經歷過戰亂,當初我們二人(這樣說可能不太合適,畢竟他是人類,而我只是一名戰術人形),我和他做過一些盤算,比如STG-44小姐每天要洗19次手,95式小姐和97式小姐完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採購,總之並沒有哪個人形會覺得這裡是個好地方——即便戰爭已經過去快兩年。
我當然也討厭戰爭。
在總部安排的工作里,有著服務戰爭遺孤的條款,簡而言之,格里芬安全承包商也需要承擔一些非商業性質的社會職能,比如保障那些在戰爭中失去親人的孩子們的安全。
明天要去看看那些孩子們了,他們會是什麼樣子的孩子呢?但願能和他們友好相處吧。
5月23日今天是去接送孩子們的日子——阻天,天空也有些低沉,壓在整個城邦的頂層,預報並沒有說下雨,但是黑壓壓的雲層也會讓心智誕生一些微妙的波動。
雖然阻天在羅馬尼亞城也算是家常便飯,即便不是多雲天,戰火和硝煙也還是會瀰漫在破敗的穹頂,不論在這裡生活了多久,也還是無法習慣。
「先生,防塵面具要戴好呢。
」我和指揮官說。
戰術人形的空氣過濾系統總是比人類的生理機能更加可靠,雖然保養和護理工作的程序也更加繁瑣,指揮官可能只會打幾個噴嚏,而我們就需要更換鼻腔處的清潔濾網了——這並不算是廉價的配件,因為人形的誕生,伴隨著各種各樣詭異,難以用程序理解的需求,姑娘們的臉蛋和呼吸系統有可能會接觸到更多雜質。
我的先生挑起眉毛,我看不見他的鼻子和嘴,不過也能夠感知到他在微笑。
我一隻手挽著他的臂彎,另一隻手推開了孤兒院的大門。
孤兒院原本是處在城市比較偏僻的位置,後來因為某一次軍方的炮擊,市中心現在已經變成了直徑大約百米的深坑,幾年時間都連雜草都不曾冒出過綠芽,也是因此,孤兒院現在幾乎是羅馬尼亞城最中心的位置了——用孤兒院定義可能不嚴謹,在裡面修養的人類除了孩子,還有不少丟了子女的老人。
孤兒院的設備土分簡陋,牆皮隨處可見,頂燈搖搖欲墜,好一些的床位還能掛上幾塊海綿墊子,差些的早就被別人拆成了長木條當作床鋪側身擠在一起,地板上沾著不同深色的血,看起來很久沒人清理,血液便凝固了一層又一層。
老人們看見我們的格里芬制服,紛紛用手,或者是斷掉的肩膀撐著地,緩緩往兩邊退讓,給指揮官和我騰開一條非常狹窄的路。
行了不到幾土步,我們便看見了院長。
院長辦公室的裝潢可比剛剛看到的華麗了不少,至少還有一個完整的花瓶,上面插著幾根棕色的木棍——這顏色很少見,它們還沒被火焰灼烤而碳化,已經是足夠奢侈的裝飾品了。
院長遞出肥大的手,指揮官和他握手,隨後院長又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香煙,笑嘻嘻地抽出來一根送給指揮官。
指揮官接過來沒有點燃,這讓院長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大圓臉上又恢復了油膩的笑容。
「格里芬有那麼多先進的醫療技術,肯來幫忙我們這窮苦地方,可真是感激不盡。
」「過獎了。
我們的技術只用來救人形,人類並不好在格里芬活下來,或者說能在格里芬活下來的人類儘是點缺胳膊少腿的怪人。
格里芬的服務條款也有範圍一說,我們做到問心無愧就夠了。
」「客套話就不多說了。
」院長拍了拍手,他肥胖身體斜後方的偏門被推開了,從裡面冒出兩對海藍色的眼睛,「約翰,不用太害怕,叔叔和阿姨就是來接你們走的好人。
」門后是兩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怯怯地扒著門框望向指揮官和我,在院長不斷的鼓勵和安慰之下,他們才肯從房間里出來,個子矮一些的,肩膀還在發抖,高個子拉著小個子的手,另外空著的手則握緊了小拳頭。
指揮官向前走了一步,俯下身子和他們打著招呼,可是並沒有得到友好的回應,他們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們。
院長說:「這對兄弟叫約翰,我們叫他大約翰,小點的就是小約翰。
很抱歉他們比較怕生,也可能是對待穿著正裝的人有些太過緊張了,他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來,約翰,他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哦,一會兒就要帶你們去新的住處了——」院長將尾音延長了兩秒,把話頭拋給了我們。
我學著指揮官的樣子,同樣俯下身子,正準備介紹一下格里芬的環境,同時偷偷打量一下他們兄弟二人的時候,小傢伙突然全身顫抖起來,小腳快速地交錯著步伐,一直後退到牆角。
「嗚嗚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小約翰突然哭了起來。
我楞了幾秒,接著開始在數據中檢索是否有安慰哭著的小孩的方式,丈夫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伸出手指,在他太陽穴的位置前後摩擦了幾次,只是這樣,也足夠讓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沒有戴眼鏡。
因為眼鏡的重量對於鼻樑來說還是不太適應,所以極少數情況下我都會選擇眯起眼睛來看東西,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會讓我看起來比較凶——指揮部的姑娘們都也知道我素體有遠視眼的小毛病。
即便是G36C,她在不經意間和我對視的時候,也常常被我的眼神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