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休看著她,輕聲道:“你好像總是什麼都知道。”
他繼續道:“事情的轉變在一年後,那時候他們的關係哪怕沒有特別親昵,但卻也培養出了旁人沒有的默契,人類在小鳥的身旁建了座小屋,一直住在這裡。”
“但那時候……這個世界很糟糕,那是隕世之劫的前一年,這個世界岌岌可危,在傾塌中勉強喘息。”
“小鳥是天生靈物,它身上有一個寶物,可以為這個世界豎立起堅不可摧的屏障,保護人類不會再死於天災之中,很多人都想要殺了小鳥,搶奪它身上的寶物,那時候人們都瘋了,哪怕那個男人在人類中的地位足夠高,他足夠強大,也依舊無法阻擋人們因搶奪小鳥而造成的殺戮。”
帝休嘴角繃緊了,清透的碧色雙眸泛著憤怒:“那個男人為了保護小鳥,提出一命換一命,他用自己的性命和獨門功法作為替換,同樣可以豎立起屏障,保護小鳥不被殺害。”
“人類本來很猶豫,因為如果失去這個男人,他們就會失去強有力的保護者,但求生的慾望佔了上風,他們最終答應了男人的請求,讓他一命換一命。”
“男人自盡前鬧出了很大的動靜,一直被保護起來的小鳥發現了,它趕來的時候,男人正要自盡。一直對男人不冷不熱的小鳥突然發瘋了似的闖進結界里,阻止了男人自盡。
男人為了保護它做的努力,長時間以來男人在人類的安慰和它之間的掙扎,它其實都知道。
它赤紅色的尾羽泛起火焰,很快將它全身都燃燒起來,它帶起的火光幾乎將整個天空都燒紅。
整整七日,這個世界都瀰漫著悲慘的紅色,待到火光燃盡,小鳥美麗的身軀被燒得一乾二淨,只留下了一顆靈珠和一枚赤紅色的尾羽。
它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化作那個所有人類都想要擁有的至寶,沒有讓男人因自己而赴死。”
任平生看著帝休:“但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對嗎?”
帝休眼神沉了沉,緩緩點頭:“拿到靈珠后……那個男人消失了。”
任平生眼中閃過一絲訝色。
“折騰了數年,幾番生死廝殺,到頭來,人類還是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鳥留下的尾羽被它的族人帶了回去,靈珠卻被男人帶走了,自那之後,男人消失了一年,再次出現時……卻是以另一個面目。”
帝休啞聲道:“他用小鳥燃燒生命留下的靈珠,搭建了通往大荒界域的通道,界域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屏障也消失了。”
“他發動了隕世之劫。”
任平生猝然抬頭,睫羽顫了下,良久才道:“他不是人類,而是…神降傀儡?”
帝休垂眸看著她,無聲低頭。
“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騙局。”
任平生沉默了很久。
這應該是她死後發生的故事。
寰宇之中三千世界,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天地規則和界域作為保護,大荒雖然天道崩壞一直未曾歸位,但界域卻始終牢牢保護著大荒,讓這個世界不至於直接被其他世界侵佔。
因為界域的存在,真仙那群人想要對大荒下手,也只能通過暗中設下陣法吸取大荒靈氣這種行為來徐徐圖之。
她曾經想過很多次,為什麼在界域的保護之下,隕世之劫還是發生了。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任平生輕呼一口氣,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發顫,靜下來后,她轉過頭問:“所以,你是怕我騙你?”
帝休抿唇,遲疑了一下才抬眼,像是擔心她生氣,低聲說:“因為,你真的很會騙人。”
她是最高明的騙子。
就像那個騙走了小鳥靈珠的神降傀儡一樣,他們騙的是人的心。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戴著假面在和那些朋友同門相處,可他旁觀下來,卻完全看不出她的真假,甚至在被戳穿身份,本該被懷疑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懷疑她。
這個高明的騙子,騙到了所有人的心。
帝休直覺她很危險,他不敢輕易靠近。
他怕自己也被她騙走……那顆心。
哪怕他是一棵樹,樹沒有心,他也感到危險。
四目相對,任平生輕輕笑了下。
她瞧著面容疏離冷淡,其實她經常笑,笑起來的時候,能驅散身上所有的清冷感,只讓人覺得溫柔,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任平生並沒有覺得被冒犯,反倒覺得,這麼多年,這棵單純的小木頭能堅持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她拍了拍帝休的發頂,感受著白金色的髮絲冰涼柔軟的觸感,輕聲說:
“乖孩子,你做的很好。”
屬於神樹的力量在兩人之間流動,形成了一個外人無法介入的靈力閉環,屬於兩人的力量交融,本該互相排異,卻並沒有任何不融洽的感覺,反而十分自然地融合到了一起,彷彿天然就該如此。
直到任平生徹底吸收完這些力量。
帝休瞥見她口袋裡那片白金色的樹葉,問道:“為什麼不吃了它。”
任平生不假思索道:“因為很珍貴,捨不得。”
她轉頭,滿眼盛著笑意:“畢竟,在我們人類的傳說之中,得到神樹落下的第一片葉子的人,終其一生都會幸福順遂,這麼珍貴的祝福,我當然要好好保存。”
帝休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眼睛,感覺自己這具人身虛假的心臟好像被她捏在手裡,跟隨著她的想法而跳動。
他捂著胸口,說不出那種感受,嘴上卻沒停:“但這不是第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