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屋內,霜天曉想起那個突然的問題,略帶深思地看了素光塵一眼。
殷夜白回到房間,輾轉難眠。
距離渡劫只有一天兩夜了,可他還沒有找到任何阻止她的辦法。
連日來的憂心讓殷夜白整個人都憔悴起來,根本睡不著,他深夜又起來,在學府內漫無目的地踱步,誤入一片花田,是學府的學子們種的花,各色各樣皆備,爭奇鬥豔。
繁花似錦之中,一叢叢格外不起眼的小花躲在大花的葉片下,避開了月光。
殷夜白看著那花,想起了曾經霜天曉隨口說的靈植知識:“那是寒鴉,有點毒性,但不致命,普通人碰了也就是腹瀉腹痛而已,幾天就好了,不過咱們修士可千萬要注意這種花。”
“為什麼?”那時他茫然無知地問道。
霜天曉回答道:“這種花又被我們醫修稱之為信任之花,因為它正常時候的毒性並不強,可一旦被修行之人親手種下,毒性便會由種植之人注入的靈力決定,所以若日常生活的地方出現了這種花,是非常考驗一同生活之人彼此間的信任的,畢竟……誰也不知道這花里究竟有多少毒性。”
突然的,殷夜白心頭一動,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可遏制地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阻止不了阿姊渡劫,那……儘可能避免最終那個可能性呢?
渡劫最開始時劫雷的強度是最弱的,若在一開始就讓她失敗,是不是就不會出現他夢裡那樣的未來?
這個念頭一起,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難以控制地想著,有塵姐和他們四個在,哪怕最初就渡劫失敗,哪怕阿姊會因此重傷,可至少不會丟了性命,還要因此被萬人唾罵。
殷夜白只要一閉眼都還能想起那些人咒罵她的醜惡嘴臉。
“那個陣法吸光了大荒殘餘的靈氣,她分明是想利用我們去實現她飛升的野心。”
“她死了一了百了,還帶走了僅剩的靈氣,我們這些人只能等死了,真是居心叵測。”
他狠狠一拳打在地上,盯著那朵不起眼的花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摘下了那朵寒鴉。
……
渡劫那日,殷夜白鎮守西南角的陣位。
他眸光變幻良久,自己都沒意識到臉部肌肉因劇烈的情緒而掙扎扭曲,最終呼出一口鬱氣,還是將那朵寒鴉種在了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他極力控制著,往寒鴉中注入的靈力少得可憐,哪怕是少年心的修士,也頂多難受一陣就能將毒性排出去。
做完這一切,殷夜白心中產生一種難言的恐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救不了阿姊。
界外,一雙久久注視著這個世界的眼睛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很快閉上了眼睛。
殷夜白猶豫片刻,想去將那朵花重新摘下來,可已經來不及。
就在此刻,天地間狂風大作,天色驟變,這張遍及全天下的陣瞬間亮起。
殷夜白全部的靈力都被抽走,艱難地鎮守著這個陣位,再無任何多餘的經歷。
不起眼的寒鴉在風雲變幻之中兀自綻放著,微弱的毒性隨著陣法吸收的靈力一道匯入任平生那頭。
殷夜白心緊繃成一條線,時刻關注著大荒中心渡劫那處的動靜。
第一道劫雷落下,任平生扛住了。
第二道劫雷,她同樣扛住了。
到第三道時,殷夜白的表情已經有些不對。
“不,不該是這樣的,怎麼可能!”殷夜白嘶聲道,“怎麼可能!”
寒鴉的毒性現在應該已經起作用了,那一丁點微弱的毒性,不會對她造成致命的傷害,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足以擾亂渡劫的進程。
眼下分明應該是任平生運氣出了差錯,無法繼續抵抗劫雷,素光塵改換陣法,將她從劫雷之中保下來。
可一切都在以殷夜白難以控制的方向行進。
任平生前半程的渡劫都很是平穩,哪怕後半程遇到了越來越強盛的雷劫,她也依舊扛了下來。
直到最後那道天雷。
最後毀天滅地的那道天雷降臨之前,她動作突然僵硬一瞬,不知出了什麼差錯。
而就在眨眼之間,天雷不留情面地狠狠落下,正中任平生的軀體。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她的肉.身和魂魄都在瞬間灰飛煙滅,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天地間,只有身邊這朵寒鴉還在勁風中招展著,彷彿在嘲笑殷夜白的愚蠢。
阿姊還是死了。
而且……是被他親手害死的。
……
自那之後,殷夜白就失蹤了。
他甚至沒有像自己的預言夢中那樣去瘋狂的尋找任平生的屍首。
那日他們親眼所見,在最後一道天雷之下,任平生身魂具滅,連個屍首都沒留下。
可時間甚至不容他悲傷。
任平生死後,隕世之劫接踵而至,一大批新的神降傀儡降臨,比起之前還有更加強大。
他渾渾噩噩地拼殺在一個又一個戰線之中,像是要耗盡最後的氣力去殺光這些神降傀儡,然後再尋處地方,跟著任平生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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