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顯難辦些的,也就是寒鴉的毒性會化作霧氣,擴散得十分快,但畢竟生而弱小,哪怕擴散了也害不到人,便沒有引起過太多的注意。
但寒鴉的特性便在於,若是人為種下,那其毒性便由種植之人注入的靈力決定,種植者給寒鴉注入的靈力越多,寒鴉的毒性便越強。
任平生睫羽輕顫了下。
她渡劫那日感受到的奇特毒霧應該就是來自寒鴉,那毒性不強,按理來說並不致命,卻因她那時正在渡劫的關鍵時刻,一切的意外都來得那麼剛好,所以才導致了最後的結果。
但只一瞬,任平生又恢復了平靜,甚至反問道:“那他還帶著你的心臟跑了,讓你遍尋而不得?”
她聲音淡漠,像是真的沒有再將殷夜白放在心上。
若非知道天南學府也在尋找殷夜白,真仙幾乎都要信了她這般模樣。
真仙於是道:“是啊,他已經背叛了一個,也就無所謂再背叛一個了,不是嗎。”
“再者,他將我的心臟帶走,並沒有任何意義。”
真仙詭異地笑了下,神秘道:“你以為當年僅憑硯青和那些人,真的能夠剜下我的心臟?”
不知為何,真仙說到這裡,有些微的滿意一閃而逝,被任平生捕捉到。
他向前逼近一步,靠近了些,聲音微沉:“我是故意讓心臟留在這裡的。”
他已是仙,如他這般天人之境,哪怕心臟離體,對並不會殃及性命,雖然於修行而言有些損害,但心臟留在大荒,他的收穫更大。
而到他這個境界,單獨的某個肢體器官,都天然帶著強大的力量。
任平生想起了她同雲微說起關於部分高階修士破境之時莫名其妙被植入了仙核的事情,以及雲微在“鏡”中看到的來自裂天山那不詳的力量。
任平生立刻想通了,真仙刻意將心臟留在裂天山,為的就是讓他的心臟將屬於他的力量悄無聲息地污染整片大陸。
天外天的立威和傳道,心臟將他的力量以仙核的方式傳遍大荒,一虛一實,共同發力。
而真正原生於大荒的修士,在這般日復一日的圍剿之中,生存空間逐漸被蠶食,哪怕如今尚有喘息之機,甚至有了復甦時代這樣意料之外的輝煌,可最終的結果註定是毀滅。
而這樣一個龐大的局,他已經籌謀了一千多年。
任平生感受著胸腔激烈的跳動,腦海中充斥著幾乎要衝破鼓膜的吶喊,那是來自阿喬的回憶中殘留的情緒,哪怕已經逝去,卻仍有著如此強大的感染力。
而真仙千算萬算也不會料到,這顆被他列入到大局中的心臟在長期的修行和對壘中,逐漸生出了自己的意識,想要脫離他的掌控。
這是他最大的失算。
而正是這個失算,將真仙的弱點親自送到了她手裡。
不欲再多言,任平生再度提筆。
山河圖範圍太大,不便再次施展,於是她揮毫灑墨如龍,熊熊烈火在陰陽魚之中蔓延開,瞬息燎原。
掠如火符一出,野火滔天,轉瞬間向著真仙撕咬而去。
真仙的袖裡乾坤能吞納萬物生靈,那這熊熊不熄的火焰呢?
真仙右邊的袖袍再度捲起,宛若霍霍灌風的洞口,鼓脹得極滿,形同半弧。
而令人驚愕的是,真仙這次沒有選擇直接將掠如火侵吞入袖中,而是反手一揮,凜冽狂風從他袖底傾瀉而出。
風阻火勢,火舌滾滾而下后,被勁風反向吹動。
這陣風很是奇異,讓任平生的神魂隱約有了實體軀殼般被動搖的感覺,她只覺神魂一輕,被這呼嘯的狂風吹動,狠狠撞在了身後亂成一團的星軌線和環帶上。
這環帶形狀奇特,無數細密的線條遍布其上,令人瞧著便一陣眼暈。
環帶被任平生撞得猛地抖動了下,連帶著環帶附近所有的星軌線都為之震顫。
懸浮在星軌線上的星子被撥動,瞬息之間,原先寂滅的星子重新煥發光芒,而有些正熠熠生輝的星子卻逐漸黯淡下去。
就在此刻,大荒戰場上,堪稱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夢微山外的曠野之上,天衍一眾弟子已經死守了兩日。
那形同鬼魅的神降傀儡令他們很是困擾,而對方顯然不是只身前來,第二天開始,越來越多的神降傀儡奔赴到這裡,這些神降傀儡最低也是拜星月的修為,高的甚至到了夢仙游中後期,天衍這群弟子根本不是對手。
好在,關鍵時刻,雲微趕到了。
這位天下第一法修身影悄然出現在戰場之上,向著身後略微一拂手,一陣柔和的清風吹過,讓天衍弟子們都向後退避三里。
雲近月鬆了口氣,不過兩日而已,她已經承擔了太重的責任,面對遠強於自己的對手,能夠守住此地不破已是不易。
雲微看向曠野,疏風在她指尖纏繞著,她朗聲道:“諸位人多勢眾,難道還不敢出面一會?”
寂靜片刻,薛義緩步而出,兩人與荒野之上對峙。
這一刻極短卻又彷彿很長,兩人都沒有半句廢話,轉瞬間已經開戰。
薛義的長刀落入手中,對著夢微山的沉緩山勢斜劈而下,刀芒在地面切割出一個深刻的豁口,徑直延伸到夢微山腳下。
“復甦時代的天下第一人嗎。”薛義冷聲道,“早就想會會了。”
雲微不接話,呼吸間,身輕如風。
不知何時起,曠野上開始颳起長風,浩浩蕩蕩,綿延不絕。
薛義一愣,僅一瞬的功夫,他竟已經捕捉不到雲微的影子。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高空之中,長風如烈刀,刀刀催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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