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 天下第一怎麼還是我 第204節

令人驚奇的是,在這難聽得令人頭疼的笛聲響起的瞬間,黑影們的動作卻突然慢了下來。
他們似乎做了個“扭頭”的動作,齊刷刷地看向謝蓮生。
謝蓮生險些出了一身冷汗。
笛音卻未斷,在狹窄山洞中來回傳揚。
黑影們似在辨認,似乎被這低聲吸引控制。
這一刻,終於徹底停下了動作。
……
另一頭,任平生那邊,對方化作的尖刺即將刺破她肌膚的瞬間,對方的動作也停住了。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僵持半晌后,黑影竟緩緩收斂起了攻勢,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不知為何,四散而去,徒留任平生一人站在雪地里,望著他們離散的影。
“真是這樣啊……”任平生低喃著,“促使他們發動攻擊的,是仙核。”
這具身體曾經長期作為培育仙核的器皿,所以多少都殘留了仙核的氣息,所以黑影們才會對她動手,可真正要刺下時,他便會發現,她體內並沒有仙核。
她拿自己賭了一把,很顯然,她得到了自己要的結果。
任平生站在原地,眼眸微垂,思忖了片刻。
霜天曉之前的話在她腦海之中不斷重演。
——“硯青死在了裂天山上,那和他一起上山的其他人呢?他們又如何了?”
任平生望著茫茫天地間黑影們離開的方向,倏然輕嘆,冒出了些熱氣,像陣輕煙似的消散了。
是啊,這個困擾了霜天曉幾乎半生的問題,那一百七十九人,最終又如何了呢。
她想,似乎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裂天山巔不止埋藏了硯青,同樣也埋葬了在隕世之劫后全大荒僅存的頂尖戰力,他們在最後的時日圍聚在這裂天山上,哪怕輝煌不再,只餘一個漆黑的影,卻也都沒有忘記自己最後的使命,和神降傀儡拼殺到底。
任平生輕呼出一口鬱氣,提步向前。
此間因果,她已基本瞭然。
眼下,還缺最後一塊拼圖。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硯青,讓當年的這些英魂們甘願困守此地千年,又是什麼東西,讓天外天的星主甘冒如此大的風險也要進入到這裡來尋找。
任平生將左護法的形容又過了一遍,眉眼一沉,最終鎖定了一個目標。
很快,她又消失在夜色之間。
……
山巔的混戰影響不了一位悄然而至的外來者。
黑衣男子上山時,同樣也聽到了這陣難聽的笛聲。
他眉頭忍不住一蹙,向來寡沉的面容上竟浮現了一絲微妙的嫌棄,他腰間懸挂的玉笛似乎在表達不滿,散發出了微微紫光,閃爍了幾下,男子修長的指節在玉笛上輕叩,玉笛終於安靜下來。
“阿姊選的人……”黑衣男子搖搖頭,不置可否。
他早知道阿姊將他們每人的功法留給了後世之人,他對此毫無意見,在最初天南學府開始做這件事時,他就是第一個響應者。
不,應該說無論阿姊要做什麼事,他都是第一個響應者。
除了最後她要做的那件事,他不遺餘力地阻止。
黑衣男子眼眸微闔,遮住眼底翻湧而上的一絲痛楚和偏執,沒再理會身後污耳的笛聲,也沒理會腦海深處傳來的那人討人厭的聲音,而是徑直向著兩峰相交的狹窄山道處走去。
他在被削成一片平地的安全線外駐足片刻,腳步微頓,而後毫不猶豫地提步進入。
幾乎瞬間,當世第一鋒銳的劍氣衝天而起,幾乎要割下他的頭顱。
黑衣男子拂袖,震碎了襲來的三道劍氣,在平整的雪原上,留下了一串違和的腳印。
劍氣每隔一個呼吸都會襲來,每靠近一步,都將黑衣男子的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他置若罔聞,竟靠著自己的血肉之軀,一步步走到了狹窄山道的前方,腦海深處傳來了那人幾乎帶著怒意的聲音,警告道:“殷夜白,你知道自己你在做什麼嗎?別忘了你的任務。”
殷夜白想,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楚了。
山道逼仄,只容一人可進入。
殷夜白並未進入,而是就在山道外駐足,不再往前一步。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狹窄的山道中,一道巋然屹立的背影。
那背影分明被夾在兩峰之間,卻如同令起一座雄偉的山,有著萬夫莫當的氣魄,黑影腳邊散落著數道劍影,僅此一眼,就讓人雙眼生疼,彰顯著曾經天下第一劍者所向披靡的銳氣。
殷夜白沉默地注視著這偉岸的影子,良久,彎下身軀,拿出來兩壺酒來。
一壺放在山道前,一壺則拔出塞子,自己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燒得心頭一陣熱意,嗆得殷夜白連咳好幾聲,臉色愈發蒼白。
“硯青。”殷夜白俯身,手掌貼合在雪地上,感受著這冰涼刺骨的感覺。
“久違了。”
後半句話,因為知道有人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他,所以他沒有說出口,而是在心裡默誦。
一千年了。
還剩最後一件事,做完這件事,我就可以去贖罪了。
第170章 長夢不絕
兩峰之間, 那狹窄的山道中,巍峨的黑影緩緩轉過頭。
透過晦暗的沉鬱,殷夜白隱約感覺到那個沒有面容的黑影正看著自己, 如同千年前的眼神一般。
片刻后,那黑影隨意拾起倒插在地上的劍,幽影攢動,緩緩向著山道外走來。
殷夜白聽到腦中傳來壓低了的略帶怒意的聲音:“去做你該做的事,少找麻煩。”
殷夜白深深看了黑影一眼, 深邃至極的眼眸泛著慘淡的黑, 在對方即將踏出山道的陰影走出來前,沉悶地低聲道:“走了,回見。”
言罷, 一襲黑衣的殷夜白彷彿沒入夜色之中,叫人愈發難以分辨。
黑影不知是否聽到了最後這四個字,動作卻沒停。他的影子在山道的投射中顯露比之常人要龐大許多的假象, 可動作卻異常靈活, 幽深的劍影在他手中翻了個劍花, 竟直接朝著殷夜白的方向擲來。
悶雷聲無端炸響,驚得裂天山上所有人都駭然抬頭, 卻不見天色有更多的變化。
倏而風滯,連同飛雪為之一滯,空中沉雲愈重,點點銀灰幾欲破雲而出, 卻最終都被厚重的雲層壓在了天外,清亮的光線難以落在地上照亮長夜。
頃刻間, 飛雪作葉刀, 劍氣長鳴, 恰似月光傾灑,就那麼輕飄飄地落在了落在了殷夜白的喉間。
玉笛在殷夜白指尖一轉,橫在自己頸間,將那道劍光擋住,兩兩相激,發出清脆玉石聲,他倉促一垂眸,目光觸及不到,卻已經感覺到頸間有一絲血跡浸出。
冰涼的玉笛被他置於唇邊,笛聲迅速傳開,這聲音悠揚,偏生曲調透著無盡的悲涼,叫人忍不住沉浸在無邊際的陰鬱之中,神魂無法抽離。
這股笛聲強勢地壓制住了謝蓮生那頭傳來的亂七八糟的笛音,竟在瞬間讓裂天山上所有的黑影都止住了動作。
謝蓮生呆愣地停止吹奏了暗飛聲,看著這群原本將他們團團包圍起來的黑影彷彿收到了某種感召一般,向著另一個方向集結而去,怔愣道:“這是誰?他吹奏的曲子和我剛才吹的一樣。”
天衍眾人更加獃滯,仔細辨認了下現如今悲涼無邊卻哀婉動人的笛聲,再想起方才謝蓮生吹出來像在現場殺雞似的聲音,忍不住道:“真的一樣嗎?”
謝蓮生義正辭嚴道:“當然一樣,這張曲譜我研讀過很久,絕不會有錯的。”
天衍眾人:“……”
雲近月艱難地安慰道:“你說是,那便是了。”
此時此刻,一眾天衍弟子心中都生出些微妙的感受。
似乎無論遇到多麼混亂的危機場面,發生多麼震撼他們世界觀的事情,只要謝師弟的笛聲一響,總能無差別地把他們拉回到現實中來。
某種程度而言,天衍小分隊少不了謝蓮生。
黑影在緩步離開,眾人不敢驚擾,雲近月低聲道:“似乎有別人來了,我們先去找小師妹匯合。”
她剛說完,天衍眾人腦海中便同時聽到了來自任平生的傳音:
“先別來找我,這地方有些問題,不要跟天外天的人待在一起,也不要靠近黑影,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非必要不要跟黑影們動手,若實在不得不動手……盡量別傷害他們。”
她後半句話說出時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提這個不合理的請求。
誰料楚青魚慢悠悠道:“師妹,你想多了,若我們和那些黑影起了衝突,應該去求他們別傷害我們才對。”
他們完全不是那些黑影的對手啊。
任平生:“……”
這倒也是。
言罷,她便掐斷了傳音聯絡,留下另一頭天衍眾人相顧無言。
雲近月輕嘆:“她還是這麼喜歡一個人在外亂跑,便依她,我們先去找個地方躲躲。”
楚青魚點頭附和道:“就是,小師妹早已經不是曾經的獨行俠了,她有師門和一群同門,還保留著以前獨自行事的習慣可不好。”
謝蓮生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自我懷疑地小聲問道:“剛才那番話的重點,難道不是天外天嗎?”
謝蓮生不解道:“任師姐讓我們不要跟天外天的人在一起,可哪來的天外天的人?”
眾人:“……”
少頃,傅離軻擰眉,沉色道:“是跟我們一起上山的那群人。”
一群少年人湊在一起,驚呼道:“他們居然是天外天的人?我完全沒看出來。”
“師妹又是怎麼知道此事的?”
天衍眾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
……
山道那頭,原本被劍氣削得平整的雪原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的樣子。
那巍峨的黑影最終也沒有踏出過山道一步,可哪怕置身於山道之中,靠著一道又一道劍氣來壓制敵人,他也足以帶給外界驚人的壓迫感。
空中飛雪倏然一沉,在殷夜白眼前凝作極細的冰針,竟硬生生在空中打了個卷,細密的冰針向著殷夜白的雙眼直刺而來。
無數冰針都裹挾著凜冽的劍氣,瞬息間席捲似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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