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半點看不出心虛,滿臉誠懇道:“千真萬確。”
“哦。”巨龍的聲音終於低了下來,兀自彆扭了一陣,剛想軟下姿態,又不知想到了什麼,聲音再度抬高了,“你還活著居然不立刻來找我?!”
任平生給自己叫屈:“我是從一個築基境的肉.身中醒過來的,那個身體紫府被毀,又距這裡千里之遙,我好不容易把修為提起來,中間還到鬼域折騰了一趟,聽到了洞府的消息,立刻就趕過來了,這還不叫立刻?”
巨龍又急了:“誰,誰折騰你?!”
任平生冷靜道:“這不是重點,都已經解決了。”
“那重點是什麼。”巨龍悶悶地問。
任平生笑了下,沖巨龍伸出手,柔聲道:“重點是,我錯了,以後不會再拋下你一個了,我鄭重地向你道歉。”
“所以,你要不要原諒我。”
巨大的龍首扭到一旁,尾巴尖卻開心地打起了卷,彆扭的姿勢快把自己的龍身扭成了一根巨大的金色麻花。
她嘴硬地說著:“誰要原諒你。”
身體卻非常誠實地化作了人類的形態。
巨龍消失,轉而是一個黑髮少女出現在空中。
少女個頭不算高,但身材卻很結實,一頭黑髮如瀑,穿著一身璀璨的金色衣衫,頭上掛滿了耀眼的髮飾,流暢有力的肌肉哪怕被隱藏在衣衫之中,也有著肉眼可見的力量感。
她從高空躍下,像個金色小炮彈似的猛地扎進任平生懷裡,嘴裡嗷嗷嗚嗚地說著夾雜著一些含糊不清人類語言的龍語,一頭埋進任平生的胸口乾嚎。
“嗚嗚嗷嗷嗷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
任平生動作極輕,溫柔地拍著她的腦袋,輕聲哄道:“是啊,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嗚嗚嗚生生我好想你啊。”
任平生輕柔地撫摸著玄苓的黑色長發,柔聲道:“我也想——”
她話說到一半,看了眼自己沾滿了金色碎粉末的手掌,一言難盡道:“說了多少次了把自己染成金色對皮膚不好,萬一掉鱗片了掉禿了怎麼辦!”
玄苓心虛了一瞬,很快又理直氣壯道:“金色是最好看的顏色!龍族就該是金色的。”
任平生還欲再說些什麼,玄苓一口咬上她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個牙印,繼續開始含糊不清的嗷嗷嗚嗚說些諸如“我好想你啊”之類的龍語。
“說人話。”任平生拍了下她後腦勺,“一千年不見你怎麼還學會咬人了。”
從空中下來的時候,任平生左臂上掛了個人形掛件。
玄苓緊緊圈住她的左臂,生怕她再跑了似的,用了很大的力氣。
任平生無奈道:“你輕點,我又不會跑了。”
她剛說完這句話,兩人落到地面上,發現地面上的人群已經散空了,只有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在那等著她們。
見她下來,男人摘下面具,露出自己漂亮白金色的長發和一雙碧綠的眼瞳,盯著玄苓緊緊箍住她的姿勢,露出了天真又無辜的表情,問道:
“主人,這是你新養的寵物嗎?”
第122章 明燭與她
玄苓眉毛一豎, 指著自己高聲道:“什麼寵物,我是龍,天下間唯一的龍族, 你管龍族叫寵物?”
帝休掃了玄苓一眼,眼神挪到任平生身上,慢吞吞地說:“哦,那就是靈寵。”
也沒差。
玄苓差點跳腳,當下就要衝過去跟帝休好好辯論辯論。
她趕緊捏住玄苓的后脖頸, 生怕叛逆小龍真的衝上去給柔弱不能自理的小樹一頓揍。
玄苓意識到了什麼, 猛地回頭,控訴道:“你幫他?你居然幫她?你到底是誰的飼主?!”
任平生:“……”
她必須承認,自己養的人可能確實有點多。
任平生深吸一口氣, 微笑著告訴自己。
沒關係,小場面。
她輕咳一聲,拉著雙方互相介紹:“小龍, 這是帝休, 當年我種下的那棵樹, 你應該還有印象。”
玄苓頭一甩:“什麼樹枝,不記得。”
“不記得”兩個字剛脫口, 玄苓卻好像想起了什麼,當即轉過頭來恍然道:“是你當年用心頭血喂出來的破樹?!你就辛辛苦苦費了那麼多血,就喂出這麼個——”
“東西”兩個字沒說完,在任平生警告的眼神下悻悻憋了回去。
帝休卻點點頭, 小步挪到任平生身邊,瞥了玄苓一眼, 貼到了任平生右手邊, 鄭重地說:“我很有用的, 我不會讓你的血白流。”
任平生用小指勾了勾他伸出來的葉子算是認同。
“她是——”任平生正欲繼續介紹,玄苓探出頭來,眼神不善地看著帝休,“我叫玄苓,從千年前直到現在,都是這天底下唯一的龍族,是她結了契的夥伴。”
她刻意強調了“夥伴”兩個字,試圖表明自己的地位。
任平生看著緊緊抱著自己左手的玄苓和貼在自己右手邊的帝休。
不知為何,總感覺往後的日子好像會很熱鬧。
……
任平生遲遲沒有出現,一群人在學府之中算是徹底炸了鍋。
天衍眾人手忙腳亂地拼了張桌子讓太史寧躺在上面,雲州一眾門派弟子興奮難耐,此起彼伏地全是:“明燭前輩還活著,我居然真的親眼看到明燭前輩了,我此生無憾了。”之類的話語,學府之中就連走錯路都能聽到人們的壓抑著興奮的低吼和歡呼。
衛雪滿、梅若白和橫舟三個人並排站在雲中廊道上,三個人面面相覷,同時問道:“你知道?”
又同時沉默。
橫舟深吸一口氣,心情也還是沒能平復下去,喃喃道:“看來,除了她身邊一直跟著的那個神秘男人,我們三個誰都不知道這件事。”
她心情太過複雜,以至於徹底一改往日冷靜的做派,哪怕表明不顯,身體卻已經忍不住在廊道上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天南山,天南學府,以明為姓,丹道符道醫道陣道無一不通,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衛雪滿安慰道:”這種事,不可能會有人想得到吧。”
橫舟摘下單片眼鏡,揉了揉眉心,看向戴著面具的衛雪滿,嘆息道:“雪滿,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去救你嗎?”
衛雪滿剛想回話,話到嘴邊才驚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他從進入遺迹時就始終戴著面具,穿著能夠將身型遮蓋的兜帽斗篷,就連頭髮都籠罩在其中,聲音也刻意做了偽裝,原本以為不會被認出來的。
橫舟揉了揉眼睛,瞥向他身上的氣運光澤:“你就當我有些識人的秘法。”
衛雪滿便也不再多問,而是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她來救我的時候,說自己是受平生所託,還給出了平生的信和信物,字跡和信物都能對得上,我就沒有懷疑。”
他素來不是個喜歡探聽朋友家中之事和私交的人,平生願意託人來救她,已經是她的情誼,他便不再多問。
只是沒想到……平生請來的竟然是這樣一位可怕的人物。
衛雪滿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燭前輩受平生的委託來救他,還……搶親。
想到這裡,衛雪滿總覺得怪怪的。
橫舟卻頓住了,猛地回頭焦急地問道:“是誰拜託她來救你的?平生?”
衛雪滿被她這套動作弄得有些不解,茫然地點頭:“對啊,平生。”
橫舟只覺得眼前晃了一下,先前那個荒唐的念頭又冒了出來。
她起初是因為明山主身上的氣運色澤和平生非常相似,才注意到明山主的。
通常,擁有這種獨特色澤的人,都是有大氣運在身的。
這獨特的顏色,她只在任平生身上見過。
從在五宗考核見到任平生的第一眼,橫舟心中就有一種濃厚的預感——眼前這個人,就是帝星。
哪怕是極暗之日後,仙網處處都在討論那夜的山河圖,討論明燭和那個驚鴻一現的帝星時,她都堅信帝星就是任平生。
這樣的篤定在幾個月後在滄州見到明山主時被打破。
偏偏這麼巧合,兩人身上的氣運色澤如此類似,只有一絲微妙的差異。
她原以為是自己弄錯了。
當時還沮喪過一段時間。
從小到大,橫舟這雙眼就沒有看錯過人,沒想到在這兩人身上栽了跟頭。
橫舟心思飛快地轉折,眉頭越皺越緊。
原來明燭和任平生認識,甚至關係很親密,所以才能被拜託來救自己的朋友。
“她們之間……原來還有這層關係。”橫舟喃喃道。
可是,難道就只有這層關係嗎?
任平生和明燭一樣,同樣擅長丹道符道和陣法。
先前明燭雖沒有正式在眾人面前用過符,但天南學府上下皆修符道,足以見得曾經天南學府的山長一定是個精通符道者,甚至主修的正是符道。
今日驚鴻一瞥的明燭的容顏在橫舟腦海之中久久不能淡忘。
她和平生之間,就連容顏都如此相似。
真的……只是巧合嗎?
橫舟總覺得這裡面還有某些更深層次的原因。
他們倆的這段對話,梅若白半句都沒聽進去。
他抱著明燭給他的劍,蹲在廊道上,幽魂似的不斷念道:“為什麼,她是明燭,她為什麼還要我當護衛,她真的需要嗎,為什麼呢…”
橫舟瞥了眼梅若白。
得,又瘋一個。
這場由明燭引起的風波還遠沒有停息。
學府講堂之中,莫知理了下雜亂的頭緒,問道:“太史醒了沒?”
“醒了,但看著不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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