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沉適,沉桐喜歡又敬重,稍減的拘謹又故態復萌,但更想親近他。
多不可思議,她竟然一個知識底蘊可以點撥自己知識盲區,言路思路、進退舉止可以豁然積鬱心結的人,在同一個屋檐下,漠然不相關似地生活了十七年,錯過了他的修養、學識、品行甚至愛好對自己的影響。
離別在即,沉桐心下竊竊依戀,路邊等車時,“爸爸,你什麼時候再來出差?”
初陽把她細碎的頭髮照成透明的金色,冷風凍紅了她的鼻尖和臉頰,牙齒似乎在細細打顫,沉適把自己的衝鋒衣脫下來給她披上。
沉桐不自覺呼吸隨衣服落下的暖乎乎氣息,很詭吊的屏息專註。
“明年上半年資源部要對這個課題做評審,具體日期還沒有定。”
沉桐低頭默默聽著,明年,有點遙遠。枯黃的草上,白霜遍覆,陽光初照,碎光明明如灑,乾淨冷冽得叫人目清神爽。搭在肩背鬆鬆壓著衣服的手臂,籠住一片溫度,又暖得她心裡糊塗,彷彿城市間就他們父女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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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桐放寒假是在二十多天後,陸昕讓李思去機場接人。
多時不見,想來工作稱心如意,叄十歲不到的李思變得更加意氣風發。
如常沉默,只做陸昕吩咐的事,沒有跟沉桐流露什麼,人的精氣神總遮掩不掉。
沉桐不覺得跟李思不說話,會有什麼尷尬不自在,心裡想著打沉適電話沒人接的事,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腳尖微動,將點到什麼白糊糊的東西時,反應極快地收回來,神色凝滯,一動不動地直睨地上,滿眼震驚,她才不相信是爸爸媽媽用過的東西!
怎麼可能!媽媽優雅端莊,精明能幹,除了對奶奶冷漠,在她心裡幾乎沒有缺點,所以當年爸爸才會被吸引,這麼多年甘心忍受。
下車回家,心裡憋著一股氣,臉色也不好,開門前呼口氣,調整情緒。
“桐桐回來了。”家裡只有虞申黎一個,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她正在廚房安排阿姨做飯,趕出來,瞧大孫女情緒不佳,“喲,怎麼瘦了好多。”
拍拍她的臉,“快去洗個澡,然後等著吃飯,都是你愛吃的,今天中午媽媽爺爺都回來。”
沉桐不止洗了澡,還把換下的衣服打包好,偷偷扔掉。
陸昕和陸德堯見到她,滿臉喜悅洋溢,連連地催著飯,熱熱鬧鬧、誠心誠意地愛她,那份不快、疑惑,像只是經歷一場虛幻,無影無形。
鋪排好飯菜,門從外面打開,紛繁的氣氛驟然冷凝,一家人的目光全聚在抬腳進門的沉適身上,帶著幾分打量和訝然,彷彿他是一位不速之客。
獨獨沉桐是喜形於色,正要叫爸爸,她媽媽先冷冷開口,“你居然也會回家吃午飯。”
沉桐悄悄看了她媽媽一眼,在阿姨之先去廚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在自己身邊,“爸爸,洗手吃飯吧。”
沉桐主動給他們盛雞湯,陸昕道,“爺爺奶奶喝不了這麼濃的,給我盛一點就好。”
她喜歡喝油乎乎的雞湯,他們都遷就著,都很愛她,但這個家庭里,愛不是平衡統一的,是有一方塌陷的,斷裂深刻。
飯後各人去上班,虞申黎倒是看出了點異樣,在沉桐午休后,把人叫過來。
先是問了問在學校的學習生活,沉桐說一切都好。
虞申黎道,“念文科專業好,畢業后考公工作也相對輕鬆些,不像你爸爸,念什麼地質,還非願意在地調院呆著,工作辛苦,工資還低。”
沉桐反駁,“可爸爸的工作不是很有意義么?礦產能源是國家發展的基石之一啊。”
虞申黎嗤之以鼻,“什麼基石,多少資源進口不來?什麼項目能做,什麼不準做,還不是要仗上級部門批複,現在政策越收越緊,他們單位能承接的活越來越少了。”
這些情況,沉桐一無所知,不知道怎麼接話,虞申黎道,“桐桐,你也勸勸你爸爸,讓他別那麼軸,你爺爺有關係把他調去省自然廳,他偏要再叄拒絕。”
還有這麼回事,沉桐想,沉適的人格遠超乎她的想象,“奶奶,爸爸的工作做得很出色,他有心氣有能力,會做科研,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受人恩惠?向人折腰呢?”
虞申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怎麼跟你爸一樣軸,人情往來就是相互幫扶,什麼折腰不折腰,而且爸爸在強勢一點的單位,將來對你工作不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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