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鸞的女兒秀英,便自稱黃蓮聖母,招了一隊婦女,各人穿著紅衣紅褲,手裡拿了一盞紅燈,出遊四處。
又倡言道:洋 人的槍炮雖厲害,只要把紅燈一照,他們自為炸裂的。
於是,“紅燈照”的名目傳遍了山東全區。
張鸞和他女婿李來忠還造出一種靈符來,令人佩帶在身上,臨陣時刀槍水火都不能傷。
這般的狂言號召,不到半年,黨羽已有八九千人了。
外人在山東設立的教堂一齊被他們焚毀,還殺了十幾個教士。
當時的外人在中國的勢力遠不如今日,他們吃了義和拳的虧,惟向督撫交涉,毓賢便敷衍幾句,外人也忍氣吞聲?罷了。
義和拳的威勢便日振一日,外人著實有點懼怕,一聽義和拳三字,早嚇得魂膽俱碎了。
後來毓賢調任,袁世凱來做山東撫台,其時的義和拳差不多鬧得到處皆是了。
袁世凱見他們這樣地混亂,道不是好現象,就傳了總鎮,把義和拳痛剿一番,直打得落花流水,張鸞也死在亂軍之中,所逃出的是李來忠和他的妻子張秀英,並一班殺不盡的餘黨。
然義和拳形勢已成,各省都有黨羽,他們因山東不能立腳,跑到天津來了。
直隸總督裕祿見義和拳張著滅洋旗幟,很是敬重他們,還請李來忠到督署里,和神佛般供養著。
因而義和拳的勢力在天津更是擴大了。
那時,李鴻章出任兩廣總督后,所練的神虎營兵馬本歸端王統帶,端王為憤恨外人干預內政,想報這口怨氣,天天把神虎營操練著。
可巧剛毅南下返京經過天津時,裕祿將義和拳的情形細細地講了一遍,說他們興清室、滅洋人,這是清朝的洪福,不該被外夷吞併,所以天降異人來扶助,若能令太后信任,大事成功,清室中興,那功績可就大了。
剛毅和裕祿原系姑表親,現被裕祿把言語打動,早已深信不疑,便應許隨時保薦義和拳。
等剛毅回京時,端王恰和他商議編練神虎營,要待改為兩鎮。
剛毅乘間問道 :“那神虎營的兵馬還是從前曾左的舊制,若那時征剿發逆,似乎有些力量,倘要和洋人開仗,就變沒用的了。
你不記得甲午的一戰么?洋 人的槍炮真不知多麼厲害哩?”端王聽了,如兜頭澆了一勺冷水,半晌才說道 :“那麼,我們永受洋人的欺凌,簡直沒有報復的時日了?”說著,便深深嘆了一口氣。
剛毅接著說道 :“且不要灰心。
古語說得好,一物一制,洋人的槍炮果然狠了,卻還有能制服槍炮的呢 。
”端王說道 :“你看滿朝臣工哪一個能敵得住槍炮?就是全中國也不見得有這樣的人吧 !”剛毅笑道 :“這話太一筆抹殺了。
當初發軍起事,何等厲害,真是所向無敵,末了卻給曾左諸人殺得東敗西竄。
出一種人,自有一種人去克制他,這也是本朝的洪福啊 !”端王見剛毅話里有因,忙很誠懇地說道 :“俺老住在京里,外面的事絲毫也不知道。
你方從外省回來,或者曉得有能制服槍炮的人。
你如舉薦出來,俺當即奏聞太后,立時把那人重用就是了 。
”剛毅說道 :“王爺既這般真誠,現放著義和拳的人馬,何妨召他們來用一下呢?”因把裕祿招留的義和拳怎樣地厲害,裕祿親自試驗過,的確槍炮不務,便將他們的名稱改為義和團,細細講了。
聽得端王哈哈狂笑起來,道 :“天下有這樣的神兵,真是天助我大清了 。
”當時,即令剛毅飛馬出去,著裕祿知照義和團,連夜進京聽候調遣。
剛毅見說,正中下懷,立即去通知裕祿於中行事。
這裡端王在上朝的時候,就拿義和團保清滅洋、神通廣大奏聞了西太后。
西太后搖搖頭道 :“那怕未必見得,多不過是白蓮教一類邪術罷了 。
”端王見太后不信,又來和剛毅商量,一面招收義和團,一頭托李蓮英在太後面前攛掇。
西太后心上很在些被他們說得活動起來。
那天津的義和拳已紛紛入京,到處設壇傳教,毀教堂,殺教民。
各國公使提出交涉,直隸總督榮祿,因受端王指使,一味遷延不理。
各公使沒奈何,只得調外兵登陸,保護自己的使 館。
這消息給義和團得知,便要求端王發令,去圍攻使館。
端王一時未敢作主,團眾在邸外鼓噪,愈聚愈多。
恰巧日本領事館書記官杉山彬木和德國公使克林德氏兩人乘車經過,團眾瞥見杉山彬木,劉聲大呼殺日本人,報甲午戰敗之仇。
這時人多口雜,不由分說,拳足刀劍齊用,將杉山彬木砍死在車中了。
德公使見此情狀,正待回身逃走,團眾又連呼快殺洋人,把德國公使克林德也殺死了,才一哄散去。
端王見事已鬧大,恐西太后見罪,便私下和剛毅、徐桐、趙舒翹等秘密商議,捏造了一張公使團的警告書,令太后歸政,廢去大阿哥,即日請光緒皇上臨朝。
他們計議妥當,便來見西太后。
其時,因團眾殺了德使和日本書記官,榮祿聽得,慌忙奏知太后,說端王慫恿邪教羽翼殺死公使,將來必釀成大交涉。
西太后聽了,深責端王妄為。
方待宣召問話,端王恰來進見,並將偽警告書呈上。
西太後讀了,正觸自己的忌諱,不覺勃然大怒道 :“他們敢幹預咱們內政么?咱歸政與否,和外人有什麼相干!他們既這樣放肆,咱非把他們趕出去不行 。
”端王忙奏道 :“奴才已飛電徵調董福祥的甘勇進京,諒早晚可到,那時一鼓而下,將使館圍住,一齊驅逐他們出京就是了 。
”西太后聽說,只略略點點頭。
榮祿在旁,知西太後方盛怒的時候,不敢阻攔。
但朝里滿漢大臣聽得圍攻使館驅逐外人,都曉得不是好事,於是漢臣徐用儀、許景澄,滿人聯元、立山等一齊入諫。
西太后還余怒未息,便厲聲說道 :“你們只知袒護著外人,可知道他們欺本朝太甚嗎?”徐用儀等欲待分辯,西太后喝令將徐用儀等交刑部議處。
端王乘機奏道 :“徐許諸人曾私通外人,證據確實,若不預給他們一個儆戒,難保無後繼之人。
這種漢奸萬不可容留,求太后聖裁 。
”西太后稱是,即命端王任了監斬,將徐、許等一干人綁赴西市處斬。
一時滿朝文武皆噤 如寒蟬,誰敢開半句口,自取罪戾呢。
自從徐用儀等處斬后,朝中斥漢奸之聲差不多天天有得聽見。
稍涉一些嫌疑,即被指為通洋人的漢奸,立刻處斬。
還有那不信邪教的官員,都給端王奏聞治罪。
義和團的黨羽在京建了高壇,聲言召神。
文武大臣須每天赴壇前叩頭,如其有不依從的,無論滿漢大臣,一概處私通外人的罪名。
這個當兒,漢臣已殺戮革職去了大半,所余的寥寥無幾了。
舊臣如王文韶也幾乎不免。
在大殺漢奸的時候,載瀾上疏時附片里說 :“王文韶也是漢奸,應當斬草除根 。
”其時,榮祿與王文韶同在軍機處辦事。
歷朝的舊章,滿漢軍機大臣同是大學士,那朝臣的奏疏例須滿臣先看過了,才遞給漢人。
當時,榮祿看了載瀾的奏事,再瞧了瞧附片,便往袖管里一塞,他裝著沒有這事一般,仍看別的奏疏。
王文韶也漸漸瞧到載瀾的奏疏,回頭問榮祿道:“瀾公有張附片,掉到哪裡去了?”榮祿含糊應道 :“只怕失去了吧 。
”王文韶見說,也只得點頭而已。
兩人看畢奏章,同去見西太后,把所看的各處奏疏一一奏聞了。
榮祿便從袖管中取出那張附片,呈給西太后,道 :“載瀾不是胡說么 !”西太後接了附片看了一遍,勃然變色道 :“你可以保得定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