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戶部尚書肅順奏道 :“俺們旗人都是混蛋!只知道吃糧,不知道打仗。
請陛下降旨,諭在籍侍郎曾國藩速率鄉團助戰 。
”這個聖旨一下,那班滿洲統兵大員都覺得丟臉。
便有向榮從湖北打下來,屯兵在孝陵衛,稱做江南大營;琦善也帶著直隸;陝西、黑龍江馬步諸軍去攻打揚州,稱做江北大營。
這兩路兵馬和太平軍大戰,太平軍東王楊秀清帶領神兵迎戰。
什麼是神兵?原來他兵隊前面,先把十二三歲的男孩子身披五彩,打扮得和天神模樣,綁在竹竿尖上,一手放著煙火,一手舞弄刀槍,弄得隊前煙霧蔽天,稱做天魔陣。
天魔陣後面跟著一隊女兵,打扮著十分妖嬈,由廣東女人蕭三娘統帶著女兵,寶髻珍冠,蠻靴紫禱。
那三娘長得實在美麗,她走在陣前,只叫把寶劍一揮,那些兵士便拚命殺去。
琦善也統領馬軍死力殺來。
他要洗去“旗人都是混蛋”一句話的羞恥,便打得十分勇猛。
殺了五陣,得了五次勝仗。
洪天王看看清兵來勢甚勇,便不用力敵而用智取,打發細作到孝陵衛去放一把火,燒得江南大兵棄甲而逃。
這裡太平軍中林鳳祥帶兵殺出。
江北大營聽得江南大營吃了敗仗,便也立刻潰散。
琦善一時走投無路,心中 又十分氣憤,便在馬上拔下佩刀自刎而死。
從此太平軍勢焰大盛,林鳳祥一支兵馬轉戰江北,楊秀清也帶了二萬兵馬直攻河南歸德。
鳳祥又擄了煤船,渡過黃河,打進山西省去。
戰報不斷飛到京城,咸豐帝立刻召集各部大臣,開御前會議。
下旨派直隸總督訥爾經為欽差大臣,專辦河南軍務;一面催曾國藩招募湘勇,在湖北剿辦。
曾國藩和張亮基創辦長江水師,才把太平軍制住。
咸豐帝自從聽了恭親王的勸諫以後,便十分親信他。
咸豐帝只因平日好色過甚,身體也淘虛了。
這時軍務正忙,皇帝也沒有精神辦理,所以一切軍國大事都由恭親王在宮中幫同辦理。
皇帝怕他進出勞苦,便留恭親王在宮中住宿。
恭親王一連在宮裡住宿了十多天,誰知他大兒子在家裡卻鬧出一件風流案子來。
原來恭親王有一個大兒子,名叫載澂,宮裡的人都稱呼他澂貝勒。
這位貝勒爺是嫖賭全才,終日和一班京城地面上的混混攪在一起,聲色犬馬沒有一樣不好。
尤其是好色,北京地面止的窯姐兒、私窩子,沒有一個不認識他的,大家都稱他大爺。
這澂大爺還生成一種下流脾氣:他家裡雖有錢,他玩女人不愛光明正大拿錢出去娶姨太太,也不愛到窯子里去花錢做大爺,他最愛偷偷摸摸。
他玩窯姐兒,最愛跟別人去吃鑲邊酒。
趁主人不防備的時候,便和窯姐兒偷情去。
待偷上了手,便肯把銀子整千整萬地花著。
他逛私窩子,也是一般的脾氣。
他又最愛奸占人家的寡婦、處女。
打聽得某家有年輕的寡婦或是處女,他不問面貌好壞,便出奇地想法子偷去,待到上了手,那女人向他要銀子,五百便是五百,一千便是一千。
因此有許多窮苦人家的少婦,都把丈夫藏起來,冒充著寡婦去引誘他。
澂貝勒終年在外面無法無天地玩著,花的銀子也不少了。
家裡只有一位福晉,卻沒有姨太太。
那位福晉也因和貝勒不合,終年 住在娘家的時候多。
澂貝勒天天在外面胡混,慢慢地染了一身惡瘡;給他父親恭親王知道了,便抓去關在王府里,一面請醫生替他服藥調理。
在王府里關了半年,惡瘡已治好了,恭親王放他出來。
他依舊在外面胡作妄為。
這時正在六月火熱天氣,北京地方愛遊玩的男女都到什剎海去遊玩。
這什剎海地方十分空曠,四面荷盪,滿海開著紅白蓮花;沿海都設著茶店子,又搭著茶棚,有許多姑娘在茶棚里打鼓唱書。
許多遊客,也有看花的,也有聽書的,也有喝茶乘涼的,也有一班男女,在這熱鬧地方做出許多傷風敗俗的事體出來的。
這一天,澂貝勒也帶著一班浪蕩少年,在那海邊揀一處僻靜地方喝茶,一眼見那欄杆邊有一個年輕的旗裝少婦坐著,也在那裡喝茶。
再看那時,那少婦身旁並沒有第二個男子,看那少婦:長得眉清目秀,鵝蛋臉兒,嘴唇上點著鮮紅的胭脂;穿著一身白羅衫兒,越顯出細細的腰肢,高高的乳頭來;那粉腮兒上配著漆黑的眼珠。
澂貝勒見了這樣一位美人兒,禁不住勾起他的舊病來,便接二連三地飛過眼風去。
那婦人見了,不覺微微一笑,也暗地裡遞過眼色來。
澂貝勒見了,喜極欲狂。
恰巧有一個孩子背著竹筐走來,聲聲叫賣蓮藕。
那婦人伸出手來,向那孩子招手兒。
澂勒見這婦人的手長得白凈,越發動了心。
趁她在那裡買蓮蓬的時候,便打發一個小廝過來,替她給了錢,說道 :“這蓮蓬是俺們大爺買著送給你的。
俺大爺想得你厲害,要和你見一面,談談心。
不知你可願意?”那婦人聽了,笑罵道 :“想扁了你家大爺的腦袋!誰有空兒會你家大爺去 。
”這婦人一邊罵著,一邊剝著蓮心吃著。
那澂貝勒如何肯肯干休,再三叫那小廝說去,又解下一方漢玉飄來,送過去給那婦人。
那婦人看他求得至誠,便答應了,說道 :“俺家裡人多眼多,不便領你家大爺進門去;請你家大爺揀一個清靜的地 方,俺們會一面罷 。
”激貝勒聽了這話,歡喜得心花怒放,便站起來,把這婦人領出了什剎海,又領到一家酒樓上。
這酒樓名叫長春館,澂貝勒常在他家喝酒的。
店小二認得他是貝勒爺,見他帶了一個婦人,忙把他倆人一領,領進一間密室里。
一邊吃著酒,一邊調笑起來。
那婦人原是十分風騷的,三杯酒下肚,越發妖媚動人。
澂貝勒實在忍不得了,便把店裡掌柜的喚來。
這掌柜原帶著家眷的。
澂貝勒給他一張一千兩的銀栗,要他把掌柜奶奶的床鋪讓出來。
那掌柜的見有銀子,又知道這位大爺是當今皇上的嫡親的侄兒,勢力很大,他哪敢不依,事刻答應下來。
當夜,澂貝勒和這婦人便在長春酒樓中成其好事。
第二天,兩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起床來。
澂貝勒下床,那婦人還盤著腿兒坐在床沿上,雲鬢半墮,星眼微潤,露著十分春意。
澂貝勒怔怔地望著,越看越愛。
那婦人禁不住嗤地一笑,說道 :“看什麼?和你睡了一夜,難道還不認識你姑母嗎?”澂貝勒被她這一說,不覺又詫異又疑心起來,心想:這婦人怪面熟,卻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怎麼自稱姑母呢?便連連地追問。
那婦人只是抿著嘴笑,不肯說。
後來澂貝勒問急了,那婦人說道 :“你先跪下來見過禮兒,俺們再攀親眷 。
”那澂貝勒被她風騷樣兒迷住了,真的對她跪下。
那婦人伸手去把澂貝勒拉起來,說道 :“我的乖乖好侄兒,待俺告訴你聽罷。
你可記得你娶福晉的那年,俺曾到你府上吃過喜酒,你還趕著俺喊‘小蘭姑媽’呢 !”澂貝勒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說道 :“你的丈夫可是蘭大爺嗎?”那婦人點點頭。
澂貝勒一拍手,說道 :“這可了不得了!你真是俺家的姑太太呢!俺們五年不見,怎麼老記不起來?昨天見面的時候你又不說 。
”那婦人聽了,伸手在澂貝勒的臉上一擰,說道 :“俺擰下你這張小嘴來!俺昨天看你急得厲害,一刻也等不得。
俺說出來,豈不掃你的興? 再者,你那姑丈做了一個窮京官,一個月幾個子兒的官俸,夠俺什麼用?俺也要到外邊找幾個錢活動活動。
如今既遇到了你,俺們便宜不出自家門 。
”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
澂貝勒雖明知姑母侄子有關名分,但看看那婦人實在迷人得厲害,又哪管一切,他倆人依舊戀戀不捨,天天到這酒樓中來幽會。
後來日子久了,澂貝勒和那婦人商量,要接她回家去住著。
那婦人說著 :“俺家中有婆婆有丈夫,如何使得?大爺倘真要俺,快在冷靜地方買下房子,買通幾個混混兒,在路上搶俺去,住在那房子里,俺和你一雙倆好地住著,豈不甚妙?”澂貝勒聽了她的話,便在南下窪子地方買下一所宅院。
看看又到了夏天,他姑媽依舊一個人到什剎海去喝茶乘涼。
正熱鬧的時候,忽然人叢中搶出六七個無賴光棍來,攔腰抱住那婦人,搶著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