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已近崩潰,"你出去,我要靜一靜,等我想好自然答覆你。
""不行,"他拒絕,"我要看到你才能心安。
"我再不能忍受,大叫,"我不能證明你綁架,但可以告你非法入侵,招警趕你出去。
"華定思錯愕,繼而失笑。
"悠然,你我是合法夫妻,即便警察趕到,沒有合理解釋,亦不能讓我從配偶的住宅中離開。
"我大怒,"誰和你是夫妻?"他耐心提示,"可還記得你我一同去加拿大旅遊,在卑詩省教堂中盟誓,還去婚姻註冊處領表來填?"是,我突然想起五年前那次出遊,在教堂看到一對同性夫妻舉行婚禮,感動莫名,華定思趁機向我求婚,我們臨時買來戒指請牧師主持儀式,又將註冊表格一一填全。
"不可能,那表格並未交給註冊處。
"華定思和我均非加拿大籍,當時舉動僅為定情,不具實質法律效力。
後來回港,那紙註冊書便鎖進我書桌。
"你走後,我改持加拿大護照,並在你書桌中找到註冊表,交由律師辦理手續。
悠然,五年前你我已是合法夫妻。
"我徹底懵掉,不敢相信這一切,呆半晌,咬牙道:"我要離婚。
""本港沒有同性婚姻,你不能入稟法院要求和我解除關係,須得在加拿大提起訴訟。
不過加國法律要求起訴離婚者需在加國居住一年以上,且具加國國籍。
悠然,你一直拿香港護照,沒我同意,不能結束這段婚姻關係。
"說到這裡,華定思似極得意,笑出聲來,在我臉上輕吻不休。
至此地步,四周已無出路。
我頹然呆坐,喪失思考能力。
華定思見我面色不祥,不敢再刺激我,收斂些動作,但仍是緊抱不放。
茫然中天色漸亮,晨曦的光輝射進來,照在冰柜上方的像框上,裡面嵌著一張全家福像,是寶寶出生時拍攝。
伊琳娜剛生產完,一臉疲倦,我將寶寶抱給她看,共同為小生命的降生喜悅無限。
我閉上眼,默念,伊琳娜,伊琳娜,我決不讓我們的孩子受任何傷害,他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我願付出一切代價保護他。
"我和你回香港。
"華定思同我耗上一宿,已有些疲憊,聽了這話,立時精神奕奕。
"不過,我有條件。
""請講。
""任何研究都不能保證一定成功,我只能儘力而為。
若成功,我要你返還邵家祖宅,並給我這項研究成果所得利潤的20%;若出現意外,不論研究失敗亦或你決定終止這項投資,均須按我現在薪水的兩倍付我報酬。
同時,不管哪種情況,你都必須同意和我解除婚姻關係。
"華定思沉吟片刻,點頭,"可以,我現在就叫律師來擬房產讓渡書,由你指定一間律師樓保管,等研究結束,立刻辦理過戶手續。
""你這麼肯定我會成功?""我一向相信你。
"我氣噎,停一停,要求,"離婚協議書一併簽好,由律師樓保管。
"他當即拒絕,"這件事等研究結束后再說。
"我欲再掙,華定思先一步開口,"悠然,寶寶尚在我手,切莫逼我太緊。
"我只得噤聲,過一會兒,道:"你先將寶寶帶來,我這就向研究中心辭職。
"華定思正和律師通話,吩咐完諸項事宜,撂下話筒。
"研究中心那邊我已代你請辭,至於寶寶......,我們乘今天下午四時的飛機回港,我保證,你很快會見到他。
"華定思效率一向很高,訓練出的手下亦都幹練。
很快,律師上門辦妥一切手續,我接過讓渡書,打電話給這邊相熟的律師,存進麻省一間知名律師行。
辦妥一切手續,還不到中午。
華定思下廚做出幾樣菜色,都是我喜愛的口味。
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肚子確實有些飢餓,但大腦被煩躁憂慮佔據,提不起一絲進食的慾望,勉強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回房收拾行李。
要帶的東西沒幾件,很快裝進箱子,我只好坐著發愣,華定思隔一段時間進來看一眼,似怕我逃跑。
見沒事,又出去打電話給手下,遙控各項生意。
好容易捱到兩點,華定思進來道,"走吧。
"隨後進來一名司機,提起行李出去,放進門外一輛林肯上。
我正欲上車,突然聽見汽車轟鳴聲從身後傳來,一輛銀灰跑車急馳到門前停住,維爾一臉焦急,從車上下來。
"然,你今天沒來上班,人事部說你辭職回香港,出了什麼事?"我僵硬地笑,"沒事,只是以前的研究工作出了些問題,老闆請我回去幫忙。
""寶寶呢,也和你一起回去?"我看一眼華定思,他正沖我微笑,但眼裡閃過的是不容錯辨的寒光。
"是,他已先走一步。
"維爾手足無措,焦急萬分,一把抓住我手臂。
"你什麼時候回來?然,我要等多久才能再見你?"我張口結舌,不知如何作答,華定思已上前將我左手從維爾掌中抽出,替我答道:"如非必要,不會再回來,比起麻省,還是香港更適合他。
"說完推我上車,同時抱歉道:"對不起,我們趕飛機。
"其言語無禮,與他平日風度大相徑庭,似是怕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泄他老底。
車子在維爾呆怔間很快開走,倏忽不見了他站立守望的身影。
共事五年,維爾熱忱有加,一直待我與他人不同,雖然無法回應這份感情,但今日這般匆忙告別著實欠妥,可惜我無暇他顧,只能心存歉疚。
駛向機場途中,車內氣氛壓抑非常。
剛才險些露出馬腳,華定思似為此不悅,沉著臉不說話,但那不關我事,我只看著車外景色,一忽兒盤算未來命運,一忽兒擔憂寶寶。
過了會兒,華定思動起來,從座位那頭移到旁邊,抓住我手,喃喃低語,連說幾聲,我才聽清。
"這手只有我能碰。
"4車子駛進機場,停在貴賓通道入口處。
司機從後備箱中取出行禮站在外面,我用力甩脫華定思一路緊攥不放的手,下了車。
登機手續很快辦好,服務人員引領我們進入頭等艙,我一瞥間,已見裡面坐著兩名西裝革履的大漢,似是保鏢,見到華定思進來,叫一聲:"華先生。
"我斜睨他,心中冷笑,怕我逃跑,竟連保鏢都備好,邵悠然何德何能,得人如此看重。
華定思抓住我手臂到前排位子坐下,兩名保鏢訓練有素,立即坐到貼近艙門的最後一排去,守住進出通道。
等了一會兒,登機時間將過,仍不見一人進來,寬大的頭等艙里只我們幾人,顯得有些空蕩蕩。
來往香港的國際航班甚少這樣冷清,我不禁納罕。
"我知你喜靜,已包下整間頭等艙。
"似讀出我疑思,華定思釋惑道。
我一怔,前塵往事湧上心頭。
還記得我們相識不久,正是濃情蜜意時候,我前往巴厘島度假,邀他同去。
那時的華定思還只是銀行中一名小小職員,入行不過一年,雖是名校碩士畢業,到底無權無勢無靠山,香港中似他這般打工仔少說三十萬,個個靠那三兩萬月俸過活,又要裝扮體面,月底如不向銀行借貸已屬萬幸,哪裡還有什麼節餘。
我本打算出了他那份錢,誰知他硬是不肯,堅持自己付款,寧肯後面兩三個月吃泡麵,不願讓人說他攀附,遭人輕賤。
我又是感動又是憐惜,退掉頭等艙及豪華飯店,陪他擠經濟艙,住小旅館。
那晚我們相擁坐在旅館簡陋的露台上,他俯在我耳邊許諾,"悠然,悠然,我日後定要出人頭地,為你包下整間頭等艙,在酒店海景套房中與你相擁至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