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我心中狠狠一痛。
"你答應了?""是。
我本想同你說明一切再做打算,但一直聯繫不到你,當時左勝海步步緊逼,已對外散布邵氏洗錢謠言,我一直以為他是因對妻子一往情深才傷害母親,誰知竟還是為了權勢,那一刻他打破我最後一絲幻想,我憤怒之極,於是決定將計就計,陪他玩一場遊戲,不光為保全邵氏,也想藉此為母報仇。
我答應幫他,向林烈借調大筆資金趁低吸納邵氏股份,將財產轉移至我手中。
"說到這裡,華定思臉上露出一股輕蔑與憤恨。
"事情過半時,左勝海已醜態畢露,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飾,甚至向我炫耀他包養的情婦,我才知道他從未對妻子忠誠。
我恨到極處,一心要他萬劫不復,於是縱容他一切惡行,我看著他在董事會上大放厥詞,旁觀他命情婦羞辱你姑姑。
只因我認為你姑姑一向剛強,左勝海這樣對她無異作繭自縛,等我將一切歸還邵家后,你姑姑定會將種種不堪加倍回復。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姑姑高血壓這樣嚴重,她受不了刺激,當場倒地,我這才慌了手腳。
我知道,你姑姑於你便同母親於我,我為左勝海掘墓,卻把自己也埋了進去,甚至不知道等你回來該如何交待。
悠然,我真的不知道你姑姑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他悔恨萬分,說不下去。
"因為姑姑愛他,"我喃喃道,"左勝海卑鄙無恥,是個垃圾,但姑姑愛他,才會無法接受他背叛。
""是的,她愛他,我不知道,她這樣愛他。
"月亮讓雲彩遮住,屋內陷入黑暗,我們靜靜站著,一時無言。
"既是這樣,我回來後為什麼不向我解釋?"我從哀傷中回神,質問。
"你給過我解釋的機會嗎?那天你從美國回來,我只向你說了開頭,你已臉色大變衝出門去,我去拉你,你撿起水果刀扎在我腕上,頭也不回離開。
我被劃破靜脈,住院一周才脫離危險,出院后立刻去找你,卻到處找不見,你姑姑也從醫院失蹤。
我請私家偵探追查,知道你帶姑姑去了馬來西亞,便在馬國境內四處尋找,卻毫無蹤跡。
直到半年前,我才得知你在麻省,且已娶妻生子。
"是的,那天我一刀扎在他腕上,血立刻汩汩流出來,我趁機逃走,沒再看他一眼,竟不知他傷得這樣嚴重。
之後到馬來西亞請朋友幫忙,乘紅十字會的運輸機前往美國,便是為了讓他再找不到我。
"那在美國呢,是怎麼回事?你綁架寶寶逼我回來。
""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可會回來?我若當時向你解釋,你可會信我?悠然悠然,你先入為主,已無法信任我,我說什麼也只是巧言令色,令你厭惡。
"我啞然,無法反駁,只因確然如此。
一朝被蛇咬,尚且十年怕草繩,這才過去幾年,我又怎敢輕易敞開心懷。
"你離開之後,為避免債務糾紛,我將公司更名華氏,維持正常運作。
至於那些財產,我並未分給左勝海,除此之外還斷絕他財路,逼他離開香港。
"他走到身邊,攫住我雙肩,"我知道做錯很多,被你這樣對待純屬活該,我已悔不當初,念在寶寶份上,給我一次機會改過,讓我照顧你們一生。
"我掙開他,退出幾步遠,"你我之間的事,同寶寶何干?""悠然,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寶寶是我親子,我有責任同你一道照料他長大。
"18(上)我渾身一顫,似被雷電擊中,腦子嗡嗡的回不過神來,聽他繼續道:"你在麻省研究分子生物和遺傳,利用我和你的精子造出寶寶,他是我們兩個的孩子。
"我咬牙冷笑,"華定思,你想象力如此豐富,何不去試試續寫衛斯理。
"他不知何時走到牆邊按下開關,燈光瞬間大亮,映出我僵硬的身形。
"我沒有幻想,"華定思搖頭,"伊琳娜已告訴我一切。
""你何時見過伊琳娜,她都胡說些什麼?"我怒叫。
"春節那幾天,我並沒去法國,而是去了非洲找伊琳娜,我向她說明當年事件真相,請她為我解惑,她認為我應該知道你為我做過的一切,我這才知道寶寶竟是我的孩子。
"我腿腳發軟站立不住,他走過來緊緊環住我,"如果這一點還不夠,我還有寶寶的DNA檢測證明。
"他說著,從褲袋中掏出一紙檢測報告。
事已至此,一切皆已揭曉,無所遁形,我反而平靜。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寶寶?""你同事寄來的那些照片,落了一張在書房,我一直覺得奇怪,好像在哪裡見過那些照片一樣,於是翻出舊相冊,找齣兒時照片放在一起,便發現寶寶竟同我小時一模一樣。
那天你從我這裡拿走那兩張,難道沒發現那張盪鞦韆的照片十分顯舊,那是我五歲時母親為我拍攝。
"原來如此。
我閉上眼睛。
"悠然,你到底吃了多少苦頭才為我生下寶寶?""我不是為你,"我低吼否認,"這實驗能讓我功成名就,讓我登上事業顛峰。
""所以拿命去搏?"他握住我雙肩,捏得生疼,"既是這樣,現在你成功了,為什麼不見媒體報導?"我啞口無言。
"我知道不是你說的那樣,"他緊緊抱住我,哽咽低語,"悠然,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照顧你和寶寶。
"我不知道怎樣回答,心裡沉甸甸的,似塊大石壓著,酸澀、苦痛、委屈......一股腦翻江倒海想宣洩出來,折騰半晌,終於從眼裡沁出淚水,先是濕了眼眶,慢慢流了滿臉。
他的唇貼上來,吻住我額頭,緩緩下移,停到頸間。
我想掙開,卻推不動他,只覺燙熱的液體從他臉上滑下,滴到我頸上。
"爹地?爹地?......"寶寶一迭聲地叫喚,把我神思從九霄雲外拉回來。
"啊?"我停下手中活計,"什麼?""爹地,蘋果讓你削得只剩下核了。
""啊?!"我看向手中,原本紅彤彤的蘋果只剩了不到半個,大半的果肉被削成條狀,同果皮一道堆在盤子里。
"呃......"我傻了眼,支支吾吾道:"沒關係,還有半個呢。
"寶寶噘著嘴,怏怏不樂地接過去啃起來。
"那個......爹地再削一個吧,要不,讀故事給你好不好?"寶貝不高興了,得快快哄回來才好。
故事講到一半,華定思進到遊戲間來。
"晚飯好了。
"一邊說,一邊將寶寶自玩具堆里抱出來。
"飯前吃這麼多水果,小心吃不下飯。
""才沒有,爹地把蘋果削得只剩一點點,我才吃兩口就沒了。
"寶寶抱住他脖子告我的狀,"爹地都在發獃,講故事也不如以前好聽。
""哦,是嗎?"他口中哄著寶寶,眼睛卻一直望過來,"那待會兒叔叔給你講。
"我低下頭去整理果盤,將一堆皮同肉扔進紙簍。
"去吃飯吧,有你喜歡的藕片排骨湯。
"他一隻手抱著寶寶,另一隻伸過來,扶住我。
"嗯。
"我點點頭,沒有掙脫。
自那晚已過去一周,我並沒有即刻答應重歸於好,但也不如往日般排斥,他亦不逼迫,只一如既往地呵護我。
經過那晚,往昔謎團皆已揭開,他並不如我一直以為的那樣可惡,卻也絕非清白無辜,而我在過往中行事也未必沒有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