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起來去看寶寶,他安靜地躺在我手臂上,一聲不響,鮮血從口鼻、後背上冒出來,流了我滿身。
"寶寶,你怎樣?疼不疼?快和爹地說句話。
"我哆嗦著去探寶寶脖頸,摸到微弱的脈息,卻怎樣也喚不醒他,小小的面孔煞白一片,毫無生氣。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我向四周撕吼求援,一雙手臂伸過來抱住我,是華定思。
"救護車馬上到。
"他聲音顫抖,同我一般倉惶恐懼。
周圍嘈雜不堪,到處是人們慌亂的叫聲,有人報警,有人尖叫,可我只看得到寶寶,那麼輕那麼小,能有多少血液,怎禁得住這樣失去。
華定思脫下外套墊在他身下,我的左手奇怪的扭曲著,用不上力,只能用右手壓住背上的出血點,不住祈禱,"上帝、佛祖,諸天神靈保佑,請讓寶寶安然無事,我願用一切換他平安。
"寶寶被送到最近的醫院,醫生立刻將他送進手術室,我抓住後邊一位醫生祈求,"求求您,一定要讓我兒子平安。
""悠然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這才看清眼前人,原來是扶蘇,他扶住我,對華定思道:"華先生,請帶悠然去治療,寶寶這裡有我。
"說完進去手術。
"悠然,你受了傷,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我坐到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我沒事,一點也不疼,我要在這裡等寶寶出來。
"華定思拖不動我,又不敢硬來,跑出去,過一會兒帶了醫生及護士過來。
"左臂骨折,額頭有裂傷。
"醫生檢查過後為我做固定及縫合,我不言不動,任他們擺布,只要不讓我離開寶寶就行。
傷口處理好后,醫生要我檢查是否還有內傷,我不管,一切等寶寶出來再說。
華定思同醫生低語幾句,讓他們先行離去,到我身邊坐下,扶我靠在他身上,"寶寶一定不會有事,他那麼懂事,決不會丟下我們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扶蘇從裡面出來,我急急追問,"寶寶怎樣?""我們正在縫合破裂的內臟。
"扶蘇面色凝重,看住我,"寶寶失血過多,急需輸血,可他血型極為罕有,血庫中沒有RH陰性O型血儲備。
悠然,你的血型是否吻合?我們至少需要400cc才行。
""不,我是A型血......"我一顆心沉下去,但並未絕望,我知道,這裡有人同寶寶血型一樣。
"我是RH陰性O型血,可以抽取我的。
"華定思在我身後道。
我看到扶蘇眼中一閃而逝的錯愕,至於華定思是何表情,我不敢回頭去望。
護士領了他去抽血,片刻間,一袋血漿被送進手術室去。
華定思回來,照舊一言不發地陪我等待,我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盯住手術室上的顯示燈,等它熄滅。
一小時后,扶蘇又出來,逕直對華定思道,"華先生,我們還需600cc血漿。
"他並無二話,又去抽血,此時此刻,我的心已沉到谷底。
寶寶傷勢到底多重,竟需用這許多鮮血。
華定思再回來時已腳步發飄,他在我面前蹲下,捧住我臉頰。
"寶寶會沒事,醫生們都在全力搶救他。
"他失血過多,面無血色,連嘴唇都是一片灰白,只有雙眼鎮定如恆,奇異地安撫住我。
"寶寶流了好多血......"我哽咽道。
"我有很多血,我會給他。
"他中氣不足,只能低低地說話。
我點頭,不能成言,用右手扶他坐下,他無力坐直,只能同我靠在一起,彼此支撐,才不致雙雙倒下。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顯示燈終於熄滅,醫生護士魚貫出來,扶蘇最先衝到我面前,面露微笑。
"手術成功,寶寶已無生命危險。
放心,一切都會好轉。
"緊繃的神經"啪"得斷掉,我再堅持不住,暈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深夜,扶蘇坐在床邊,看我睜眼,道:"醒來就好。
"扶我坐起來。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華定思就躺在另一張床上,雙目緊合。
"華先生失血過多需要休養。
我安排你們住一間,方便照看。
"扶蘇端水過來喂我吃藥。
"方才警察來過,了解出事情況,我請他們明日再來,還有,肇事車輛已經逃逸,那位警官說他們會加緊追捕。
"我並不關心犯人會否落網,只想知道寶寶怎樣。
"寶寶呢?"我急於看到孩子,牽動斷臂,頓時疼得叫出聲來,先前毫無痛楚,這時才知傷得厲害,且頭腦一陣陣發昏。
"你除骨折外還有輕微腦震蕩,應該卧床。
"扶蘇命我休息,見勸不住,只得去找輪椅過來。
我趁他出去,挪到華定思床邊。
他正熟睡,手上打著吊針,燈光下越發顯得面孔青白。
我伸手去摸他脈搏,雖然弱些但並無大礙,稍稍安心。
扶蘇推我到加護病房時已有人站在外面透過觀察窗向里觀望寶寶情況,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竟是林烈。
"我看到新聞說你們出事,過來看看!彼⒌妥磐凡桓銥次搖?"聽說寶寶血型罕見,我聯繫了幾家醫院,找到兩名同血型捐獻者資料,已命人聯絡他們,如有需要,可即刻請他們過來。
""謝謝!"這還是我回來后首次同他心平氣和說話,林烈愣一下,別過頭,"沒什麼,就當是我賠罪。
"我把臉貼到窗子上向里看,寶寶安靜地睡著,身上插滿各種管線,儀器上顯示出體征已趨於平穩,我終於抑不住落下淚來,感謝上帝,我的寶貝還活著!"謝天謝地,你們兩個都沒事!"華定思不知何時也過來,站到我身旁,一隻手緊緊攥住我右掌,低聲道。
他手掌冰涼,手心滿是冷汗,還帶著輕顫,我任他握著,沒有甩開。
寶寶蘇醒過來已是翌日傍晚,他受傷頗重,看見我,只會說:"爹地,疼......"因沒有力氣,叫聲微弱,讓人心疼得難以忍受。
我哄他,"乖,睡一覺,很快就會好起來。
"華定思從始至終陪在一邊,每聽寶寶叫一聲臉色便蒼白一分,又聽說肇事者逃逸,面孔陰沉得似滴出水來。
寶寶清醒片刻又睡過去。
扶蘇進來,將我倆請進診室里。
"悠然,寶寶還有一處傷勢我未向你說明。
"扶蘇十分為難地看我,令我立刻神經緊繃。
"寶寶肩背上一塊皮肉被玻璃割掉,現已止住血,但需做植皮手術修復。
雖然目前已有人造皮膚,但寶寶年紀過小,我認為還是天然皮膚對他更好,不知你能否提供?"原來僅是這樣,我鬆一口氣,立刻便要答應,卻聽華定思道:"悠然受傷,恐不方便,還是從我身上割取較好。
""你失血過多,同樣不宜再有創傷,"我否決他提議,"我是寶寶父親,當然由我來做。
""我亦是寶寶父親。
"華定思態度強硬,一力爭取,同我爭執起來。
扶蘇不料這種局面,只好折中勸撫,"手術要三日後實行,屆時看你們各自復原情況如何,再作決定。
""不過,"他猶豫道,"我們需擇取大約30平方厘米皮膚,為避免大量出血,會分成5~6塊從腹部或背部切取,雖然會有麻醉,但藥效過後仍疼痛非常,這種手術,類似凌遲。
""沒關係,我可以承受。
"華定思與我異口同聲道。
手術室外,我走來走去不能停下。
華定思不知如何同扶蘇串通,最終決定由他接受手術,林烈聽說后找來一位捐贈者提供血液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