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謝,將寶寶從他手中接過來。
華定思輕輕道:"悠然,我今天很開心,很久沒這麼快樂過,"忽然皺一皺眉,"除了多處一個電燈泡。
"隨即看向我,"下次只我們三人一起,好不好?"我安頓好寶寶,回卧室去,將他關在門外,道:"作個好夢,應能如你所願。
"翌日,華定思便聯繫上一所學校,為寶寶申請入托。
這所學校在本市極其有名,教職人員及硬體設施均有口皆碑,學生可從幼稚園、小學一路讀到中學去。
我少年時也曾在此就讀中學,因嫌老師授課進度太慢,只念了一年便告退學,在家中請私家教師輔導。
學校收費十分昂貴,每年30萬的門檻讓眾多家長望而卻步,故此就讀的學生非富即貴。
不過華定思出得起錢,況且,相較於我的工作績效而言,這點員工福利實在不算什麼。
8(上)研究室里的工作人員已走得七七八八,只我們幾個主要成員還在討論試驗方法,眼看天色一點點黑下來,各人均不時去看手錶。
明日便是新年,我知道他們都急著回家,於是道:"再堅持三十分鐘,明日連放你們三天假。
"話聲一落,氣氛立刻不同,人人精神抖擻,抓緊工作。
其實討論已近尾聲,這一個月研究十分順利,幾處關鍵環節略做改動,細胞存活率已上升至20%,足可向董事會交代。
按預期目標,半年內應可完成。
再商量一下放假后的工作安排,會議便告結束,人人急不可待往家趕,我也不能例外。
出了研究室大門,車子早已等在外面,司機向我轉告,"華先生今晚與盛豐總經理談生意,會晚些回來。
"不知是否怕我半途逃跑,華定思堅決不許我自己駕車,每日親自接送我上下班,若有事不能親來,便要司機代勞,同時交代緣由。
我暗想,這是做什麼,真以為我們伉儷情深,做丈夫的每日向妻子彙報行蹤?未免太過可笑。
到卧室換下西服,我開始四處尋找寶寶,卧室、遊戲間、書房統統轉過一遍,就是找不到。
我喚來管家,"羅伯特,學校還沒放學嗎?""先生,今日周六,學校放假,明天過節,連續幾天不必去學校。
""那寶寶去了哪裡?""麥老先生一早來接少爺去玩,陳媽跟著,說吃過晚飯再送少爺回來。
"那日將寶寶帶去麥府,麥伯父喜歡得什麼似的,險些不肯放寶寶回來,之後隔三差五便接過去玩耍,教寶寶釣魚、下棋,這一對兒忘年交倒投緣得很,才一個月,寶寶已能對弈,前日還拿著麥伯父送的棋盤向我炫耀。
"我知道了,你把晚飯送到書房來,等寶寶回來告訴我一聲。
""是,先生。
"我邊吃飯邊繼續研究學術資料,還未吃完,管家進來。
"林烈林先生來訪。
"我頭也不抬,"告訴他華定思不在。
"管家面色十分為難,"林先生喝醉了,一直嚷嚷讓您去見他。
"我皺眉,他來幹嘛?回港后便不見人影,一個月沒有動靜,這時才來找我麻煩。
我走到客廳去,只見一人癱在沙發上,正捧杯狂飲,桌上一瓶香檳已沒了一半,滿臉鬍渣不知多久沒刮,哪裡還是一月前俊朗的樣子。
我走近,立刻嗅到一股酒臭,不知他來前喝了多少,好似剛從酒缸中撈出一般。
"失戀了?跑到這兒喝悶酒不如去酒吧,這裡可沒人像林勛那樣安慰你。
"我冷言以對。
林烈看過來,雙目通紅,面容猙獰,似一頭惡狼,我嚇一跳。
"他沒和你聯繫過。
"他喃喃道。
我迷惑,不知他說誰。
"你說什麼?誰和我聯繫?""我哥哥,林勛,我找不到他!""我在麻省的事從未告訴任何人,林勛又怎麼可能有我的聯繫方式。
"我愕然,不明白他怎麼知道,繼而一愣,突然醒悟過來,"你以為他會同我聯繫,回港后一直監視我?!"我大怒,劈手奪過酒瓶,將半瓶香檳澆到他頭上。
"林烈,你發顛別扯上我,林勛是你大哥,你都聯絡不上,倒來找我!"林烈跳起來,同我對峙。
"我若能找到他還用監視你,他五年不肯同我聯繫,除了找你還有什麼辦法?"林勛一向疼愛這個弟弟,怎會數年不肯回來看他,我大惑不解,直覺其中蹊蹺,冷眼看林烈發瘋。
"他說過會一直照顧我,卻一聲不吭離家,為了加入那個考古隊,四處挖些破爛,把我一個人丟下。
我怎麼求,他都不肯回來,"林烈抱著腦袋坐下,喃喃自語,"我做錯什麼讓他這麼討厭我,是因為我吻他嗎?我知道不該這樣,可每次我都等他睡熟了才做,他應該不會知道,那是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就不要我了?我到處惹禍,讓人向他告狀,他都不理,只肯給你打電話。
我是他最親近的人,你不過是他表弟,憑什麼讓他那樣關心。
"我身上泛起一股惡寒,鬼使神差般問他:"你為何幫華定思對付邵家?""大哥和你那麼要好,邵家遭難,他肯定回來幫你,我知道不該幫華定思融資買你家股票,那又怎樣,只要大哥能回來就好。
我一定乖乖認錯,只要他不離開我,打我罵我都好。
"林烈神智不清,似夢中囈語般盡數道來,我全身僵住,好半晌才能回神,恨不得將他拋進焚屍爐。
"他回來了嗎?"我冷冷問。
"他回來過,可不肯見我,他讓律師把財產都轉給我,說從今以後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不再是他弟弟,然後離開,下落不明,我找他五年,沒有任何消息。
"林烈講完,眼淚也掉下來,先是哽咽,漸漸痛哭失聲,"他再不會回來。
"我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他面目可憎,見他這麼傷心,又覺可憐。
林烈哭聲慘痛,傭人們都探頭探腦向這邊望,我把管家叫來吩咐,"弄昏他送回林府去。
"好容易弄走林烈,我心情糟透,哪裡還看得進資料,等寶寶回來,同他說了幾句話,胡亂洗漱一番睡下。
8(下)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境紛亂嘈雜,待驚醒便再也睡不著。
我睜眼看錶,不過凌晨兩點,距天亮還早,這可怎麼打發?愣愣躺了一會兒,起身披上睡袍。
去書房找些書看,周易、西方哲學......越枯燥無味越好,讀上幾頁,催眠效果強似安眠藥。
書房的門虛掩著,從裡面透出些微昏黃的光線。
這麼晚了,誰在裡面?我輕輕推開一條門縫,看見一人正坐在書桌后,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
哼,半夜不去睡覺,似殭屍般坐在這裡幹嘛?連進去拿個書都不方便。
我皺眉,改變主意,轉身向廚房走,還是去喝杯牛乳的好。
"定思華,你確信這個婚姻是上帝所配合,願意承認接納悠然邵為你的配偶嗎?""我願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當以溫柔耐心來照顧你的配偶,敬愛他,唯獨與他居住,建設基督化的家庭。
要尊重他的家庭為你的家族,盡你做丈夫的本份到終身。
你在上帝和眾人面前願意這樣行嗎?""我願意。
"............我釘在原地,邁不出步子,似被鬼魅附身般,從門縫中向里看。
牆上的電視里正放著一場婚禮的影像,鏡頭中只得三個人,神父,以及我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