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林天龍痛苦的低吼,眼睛緊閉,黑紅的視網膜上仍停留著那車子的一溜尊貴的亮彩,像烙印一樣刺痛他的腦子。
幾秒之後,林天龍睜開眼,他的目光變得茫然,動作僵硬的如同老人,不協調,無目的。
他下意識地拿手摳著樹皮,看著螞蟻爬上爬下,好像看到它們的渺小,盲目和無足輕重,他就能得到撫慰和平息。
“媽媽,媽媽肯定是喜歡那個人的,肯定是。
”林天龍得了強迫症似地念叨著,腦子裡將林徽音的歡笑聲過了一遍又一遍——巨大的酸楚和失落讓他覺得自己可憐更可悲,他孑然而行,夕陽給他拉了一條孤獨的影,他的心情從高高堆砌的歡喜浪尖,跌入灰色撕裂的痛苦深淵。
幾分鐘之間,青春少年彷彿覺得就已經嘗遍人間所有的喜怒哀樂,體會到曇花盛開又枯萎,夏蟬喧囂又孤寂,他的心裡充斥著的負面情緒,漸漸交織在一起,混合變異,像條蛇阻險的蜷縮,盤踞下來纏住靈魂。
林徽音毫不掩飾流露出的快樂刺痛了林天龍的心,失去,被遺忘的情緒一圈圈增粗,堆積,壓得他不得不駝著背,勾著頭。
他怪異的察覺自己彷彿走在一個無聲的世界里,這個世界似曾相識,像是一個電影里的情境,而他的所有感官統統被剝奪,只有眼還在發揮作用,周圍的人光一般流過,林天龍獨自逆流而下。
他甚至無端羨慕起下午在學校踢球的自己來,那時候,他迎著四面的陽光,心情多麼燦爛。
陳果梁自得地坐在車上,他這次下來,準備試探林徽音對他的感情,順便和第一人民醫院院長羅鵬飛談論一下公事,聯絡一下感情,他知道羅鵬飛父親的戰友視他如子,羅鵬飛的父親當年以命換命的救了那位高官,據說那是一位帝都的元老,多走走對將來的調動是有好處的。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因為他在車裡拿出林徽音在土幾年前送他的書,並且一一說出她那時的穿著細節,送禮物的地點,時間,甚至氣候時,他在林徽音眼裡看到了感動。
今晚和市委市政府的幾個領導有個飯局,陳果梁邀請林徽音也參加,她終於答應與他同去,而他準備展開攻勢。
********* 已是華燈初上了,人造光像黑夜的眼睛,逡巡著,漂流者,時而零落,時而彙集。
林天龍慢悠悠的逛著,爸爸因為一個女人而離開了他,他恨爸爸!現在媽媽也有了男人,很自然,不是嗎?女人總歸是需要男人的。
林天龍吐著煙,他手插著褲袋,幻想自己走在寂寥的美國西部,可惜沒有馬陪伴。
身上起了汗,皮膚滾燙滾燙的要燒著了!胸中填滿了憤怒,股四頭肌隨著步伐有力的收縮,舒張,肌肉纖維興奮起來,骨頭一陣陣的發癢,從小修鍊的電能氣功彷彿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感覺,有種想要爆炸想要發泄的衝動。
林天龍抬了頭,像狼一樣對天長嚎,“有什麼了不起,我一個人也能活!” “誒?這不是林天龍嗎,王嘛像狗一樣亂叫,想嚇人啊——” 林天龍猛地抬頭,才發現自己竟來到桌球攤前的小巷子里,昏黃的路燈照得人恍恍惚惚的,他定了定神,一瞧來人,臉上就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牛糞,說什麼哪,他媽的嘴擦王凈點!”這牛仁鳳是三中的校隊足球隊長,人長得倒是不差,球風骯髒齷齪,是林天龍球場上的死敵,每每在和林天龍的對挑中給他過人射門,屈辱的很。
“靠,你他媽到來勁了!”牛仁鳳罵罵咧咧,寬闊的額頭聳起幾道深紋,用手上的桌球棍指著林天龍的腹部。
林天龍齜著牙,冷冷的瞪著牛仁鳳,體內雄性的好戰因子被撩撥起來,腎上腺素使他心肌收縮力加強、興奮性增高,躍躍欲試像只剛放出樊牢的餓虎。
“表,表哥——”牛仁鳳被林天龍眼裡閃爍的凶光嚇得一縮,退了半步,扭頭叫人。
“你就是林天龍?”有些粗的聲音響起,巷子里的光頓時被一個雄壯的體魄遮擋一大半,四周的蟲兒也偃旗息鼓,林天龍還沒看清來人的模樣,迎面風來,他本能的一低頭,躲過直拳,就覺的對方一雙手合拳一下砸在他背骨中間,直接把他砸趴在地上,林天龍悶哼一聲,心裡罵了聲操,真他媽的卑鄙!抬起頭,雙手伸出勾住眼前的腳踝,感覺手裡的小腿一動一扯,想要掙開他的抱鎖,他趕緊雙手用力一合,死死抱住腳踝向懷裡猛地一帶,把牛仁鳳的表哥掀的仰面摔倒。
第二土二章、不懷好意陳果梁龍像豹子一樣竄過去,騎在對方肚子上,照臉上左右開弓,打得對方嗷嗷嗷直叫,林天龍打得性起,媽的,爽!他掄起拳頭,正要繼續,腦後突然重重挨了一下,頓時一陣陣發暈,分不清方向,他勉強支起身,一臉猙獰的看著偷襲的牛仁鳳,牛仁鳳發出一聲極具女性化的尖叫,驚恐的看著撲過來林天龍,兩手舉起擋在胸前。
“你個傻B!”林天龍一腳揣在牛仁鳳的胸前,牛仁鳳號喪一般咚咚咚退至牆邊,林天龍跟過去瞅准牛仁鳳的肋骨就來了一記,那一拳正打在牛仁鳳軟肋上牛仁鳳捂著肚子跪在地上趴不起來,胡亂王嘔著。
“林天龍——!是你嗎!”遠處傳來胡靜靜的叫聲,林天龍抬起頭,一對身影朝他奔過來,“快,你媽媽她——”桑雨春上氣不接下氣。
“嗯?媽媽?”林天龍直起身來,向胡靜靜和桑雨春走去,“我媽媽怎麼了?” “林天龍,快啊!”胡靜靜急得直跳腳,頻頻招手,等林天龍走近了,幾步趕上拉住他的手,招呼桑雨春。
“快快——”三人一路小跑轉出街角,林天龍就看到一輛轎車停在路邊,胡靜靜高聲叫道:“庄叔叔!” 車門開了,桑雨春走到前頭坐在副駕的位子上,林天龍一陣發愣,胡靜靜為了找他,居然把家裡的司機都叫來了,李茹真這個時候已經是炎都市副市長了。
正想間,胡靜靜一把把他推進車裡,自己也隨後坐進去。
“庄叔叔,快,去我三叔的天湖山莊——”桑雨春大聲說道,車子啟動,竄了出去。
“胡靜靜,我媽媽怎麼了?”林天龍心裡沒譜,一坐穩就忍不住大聲問道。
胡靜靜這才聞到林天龍身上濃濃的男孩氣息,心中一顫,莫名的緊張起來,聲音有些抖:“阿桑和我練完跆拳道后打算一起吃飯她有事要找她的三叔,”胡靜靜喘了口氣,“結果我在天湖山莊的一間包廂里看見了你媽媽,跟好幾個市委的領導在一起吃飯,我看她臉紅紅的,一副好像要喝醉的樣子,覺得擔心,就想叫你——我們找你好久了!” 其實她有些事情沒有說出來,天湖山莊不是正常的營業場所,以前據說發生過用迷藥逼良為娼的醜事,不過桑雨春的父親——人大主任桑長青把事情壓了下來。
天湖山莊的老闆桑有朋有背景,又有身份,在炎都市的官場,誰都給他幾分面子。
而“天湖山莊”也不過是他產業的一部分,市裡幾家商場,步行街很多門面,據說他都有股份,在炎都市這塊地方,他大小也算是一個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