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少女已轉身朝外走去。手腕再次被人一把攥住,但與之前那小心翼翼的輕柔力道不同,此時那隻大掌彷彿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
“……然然,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都怨我,都怨哥哥沒護好你。以後再不會了,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我們回去,你要是不想回侯府,我們就搬出去住。你不想去京城,那我們留在揚州也可以。”
“我不做官了,也不回京了,那些事情都跟我們再不相干。只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清清靜靜地過日子,我們隱居山林,我們浪跡天涯,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好不好?”
——話到後來,已是隱帶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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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沒有回頭,她聲音平靜,就彷彿自己並不知道身後那人已淚流滿面:
“檀越何必如此,我已是殘花敗柳,不知被多少人糟踐過,我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如此。”
“我不在乎!!!”
“那些我全都不在乎,根本不重要!是誰說你配不上我?是誰說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不管世人是怎麼說的,我也不管他們怎麼看待我,你是我妹妹又如何?兄妹亂倫又如何!”
“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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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早已下定決心,他早已不再回頭。
榮譽、責任、理想、抱負……或許這一刻,是他最昏聵,罪孽最深重之時,但他什麼都不要,只要那一顆心。
可惜啊,可惜,她早已把心給他了,但只能再硬生生地剜出來,放回胸口的那個空洞里。
“……我知道,淮之會去找你的,他不會就這麼罷休的。我不能讓你死,你死了,我們的母子情分也就到頭了。”
“你這個小賤蹄子,怎麼這麼會迷惑男人呢?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迷惑淮之,不該迷惑我最驕傲,最引以為豪的兒子。”
“我不能讓你毀了他,你知道嗎?但是,你若再敢痴心妄想,我寧願讓他萬劫不復,也不把他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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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燭火下,女人臉上的神情彷彿是惡鬼,又好似煙霧繚繞中那無悲無喜的佛像,意識是昏蒙的,可孟然能清楚地聽到她的聲音,那教她渾身冰涼的低語:
“只要你敢回來,只要你再敢跟他不清不楚,我立刻就把這件事抖出去,抖得天下皆知!”
“我要讓人人都知道,懷慶侯府的大公子是個兄妹亂倫的畜生。你不是想跟他在一起嗎?那你就看著我毀了他吧。我還要告訴世人,他為了跟親妹妹在一起,不惜忤逆雙親,逼親生母親自戕!”
“你說,我要是吊死在淮之面前,他會不會,還喜歡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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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歇斯底里的笑聲漸漸遠去了,那一刻孟然明白,她瘋了,王夫人已經瘋了。
但是她,只能義無反顧地跳下去,跳進王夫人擺在她面前的懸崖里。
她不能讓他為天下所不齒,她不能讓他背負上逼死親生母親的罪名,哪怕這代價,是永遠的分離。
“哥哥,還記得嗎。”少女的聲音又輕又冷。
“你許諾過我,必不會再讓我受一絲的委屈,我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你都聽我的。”
“我想要的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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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她堅決地,把自己的手從那隻手掌中抽了出來。
熱意一點點褪去,那手伸在半空,徒勞無力地向前抓了兩下。少女始終沒有回頭,甚至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她輕輕一眨眼,一滴淚水落在地上,瞬間湮滅無痕:
“我想要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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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請留步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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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裕七年,這是個精彩但又多舛的年份。一場百年罕見的決口致使無數黎庶流離失所,但在災難之中,又有許多運籌帷幄、鞠躬盡瘁的名臣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這其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正是年僅二十三歲就被拔擢為二品大員的孟淮之,哪怕是在大越以後的幾百年裡,也再尋不到如他一般年少出眾之人。
他是生來的國之棟樑,日後必將出將入相——不知多少人這樣認為,但是在升任戶部尚書之後不過數月,孟淮之忽然上了一道奏疏,竟主動要求調任嶺庾,平倭撫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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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嶺庾地區飽受東洋倭寇之害,以致民不聊生,加之此地濕熱,煙瘴橫行,正是朝中人人都不願去的蠻荒所在。孟淮之以六部主官、內閣學士的身份,竟主動要求督撫嶺庾,雖說嶺庾總督依舊是二品,但從京城到地方,品級相同,依舊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還是嶺庾那等危險之地?
此舉頓時震驚朝野,人人都懷疑孟淮之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幾日後,當今聖上准允此事,孟淮之就在滿朝跌破的眼珠子里,孤身一人,啟程離京。
從此之後,整整十年,他再沒有回過京城。
十年裡,他歷仕嶺庾、滇昆、隴南、寧西總督,所主政的地方,無一不是遠離繁華的苦寒之地。他孑然一身,無妻無妾,以總督之尊,上過戰場抗擊過倭寇,也下過田地與百姓一道填堤御洪。每到一處,他必整頓吏治,墾荒富民。
昔日的貧瘠之地漸漸有了興盛的模樣,曾經在外族肆虐下流離失所的黎庶也守住了家園。每當他調任離開,來送別的百姓總是一眼望不到頭,甚至有人稱他是千古第一名臣。
十年後,在懷慶侯與王夫人雙雙於同年亡故后,孟淮之終於踏進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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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書丁憂,辭去了身上的一切職階,並且拒絕了應該襲給自己的爵位,主動將之讓與自己的堂弟。
從那一天後,他再一次離開京城,並且終其一生,沒有再回來。
有人說,在孟氏祖籍金陵曾經見過為父母守孝的孟淮之,也有人說他寄情于山水之間,在曾經主政過的隴南遊歷。彼時在位的皇帝已經變成了隆裕帝之子,固然惋惜於這位肱骨之臣的歸隱,但天下人才濟濟,少了一個孟淮之,朝政依舊可以運轉。
匆匆又是三年過去,孟淮之的名字很快被人遺忘,很快,就成為了紙頁上的一段傳說,史書里的一篇記載。
此時此刻,揚州城外的蓮溪寺。
漫山遍野的紅楓耀眼灼目,蓮溪寺里的屋舍依舊陳舊,但不知在何時,已多了許多生氣。
幾個年紀尚不足六歲的女尼正在院中嘻嘻哈哈地玩鬧著,她們都是寺中收養的孤兒,一落地起就剃度出家,雖然身在空門,實則並未入世,又談何出世?
寺中女尼也不拘束她們,任由她們玩鬧,其中有個叫空明的小尼姑道:“祖師的禪房來了客人呢,聽說是個男檀越。”
“檀越就是檀越,何來男女之分?”另一個叫空慧的小尼姑向來口齒伶俐,立刻駁道,“空明,你學經的時候又不認真了,當心我告訴了塵師叔,讓師叔罰你。”
“才不會!師叔又好看又溫柔,才不會罰我。”空明不服氣地瞪了空慧一眼,正要再說話,忽然扯了扯空慧的袖子,“空慧你看,那不是了塵師叔?”
只見一道麻衣僧鞋的窈窕身影從廊下走過,灰撲撲的僧袍穿在她身上,偏生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兩個小尼姑不由看直了眼,滿寺上下,她們這些小尼姑最羨慕最喜歡的,就是了塵師叔。
師叔不管是行動言語,都與旁人不同,聽說師叔十五歲出家,如今已是十三年過去,歲月匆匆,但師叔還是像天上的仙女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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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好像往祖師的禪房去了,難道師叔去見男檀越?”
“胡說,師叔是出家人,怎麼能見男人。”
“可是檀越就是檀越,方才不是你說的,何來男女之分?”
空慧一時語塞,空明頓時哈哈大笑,兩個小尼姑重又鬧作一團,很快那笑聲就遠去了。此時的孟然正站在靜慧師太禪房外,房中只有一道負手而立的身影。
十三年,或許是時間太久,久到她再見到他時,竟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那人轉過頭來。
深秋蕭瑟,但今日卻陽光正好。溫暖的光斑落在女子肩頭,彷彿停棲在她衣上的蝴蝶。他忽然笑了起來,一笑間,眼角細細的紋路溫柔繾綣:
“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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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光速溜走
PS.有想康番外的嗎,想康的請在評論里留言(●′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