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
對蕭清時來說,這約莫就是最直接,最熱烈的表白了吧。
恍然想到那天的詩會上,似水一般的琴曲,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她可以一直裝作不知道,但她永遠也不能這樣繼續下去。
眼睫輕輕顫動著,孟然沒有說話。坐起身,她推開了他。
下床,披衣,綰起長發。她回過身:
“藥效都散了,我也要回府了。””今天過後,我不會再來,你也不用再去。“”我們的約定,到此為止。”
什麼各取所需,不過是自欺欺人。
手腕忽的一緊,她被一股大力用力拉回床上。
“什麼意思?”她聽到男人壓抑隱忍的聲音,“你究竟是什麼意思!””你不明白?那我就直說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會嫁給你。”
“任何—個人,勛貴也好,清流也罷,哪怕是你的堂侄蕭淏都可以,我也絕對不會嫁給你。”
有那麼一瞬間,孟然恍隱看到蕭清時眼裡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但那又似乎只是錯覺,他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手腕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就因為,我們是政敵?”
蕭閣老聰明絕頂,立刻便明白了那句話中隱合的意思。他是清流的領袖,和任何—個文臣所帶來的意義都不同。
假若長公主的夫婿只是個普通的清流,那也就只是一樁普通的婚姻。可如果是他蕭清時,這便意味著兩黨的握手言和。
但這又有什麼不好?蕭清時不明白。
黨爭非他所願,若不是因為勛貴一派處處針對,他實則也並不想黨爭。借著這個機會,朝臣們重歸一體,難道不是利於社稷的好事?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朝堂之中,沒有永遠的敵人。”
“是,但現在還不是做朋友的時候。”
掙開他的手,孟然欲要起身,可又一次被扯了回去。
“為什麼,”他緊咬著牙,一字一頓,“為,什,么!”
為什麼……因為一開始,她便不該給他這個機會。
這個夢境世界的最初對孟然來說已經很遙遠了,那時候,一切都是猝不及防的。
猝不及防的婚姻,猝不及防的新寡,還有猝不及防壓在她肩膀上的重擔。
建新五年,先帝駕崩,著皇太子孟謹繼位,敕命越國長公主輔政。
她和弟弟是先帝唯二的兩個孩子,臨終前,病入膏肓的先帝躺在榻上看著她:
“照顧好……太子,不要讓他……像我一樣。”
生在皇家,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呢?但皇帝,偏偏是這世間最不得肆意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蕭清時,”閉上眼睛,少女輕聲說,“我與你成親,自此再無黨爭,皆大歡喜,對不對?”
“我也想要這樣的喜,但是,大哥太小了。”
“他還只有十歲,要等到親政,至少還需要三年。”
“一個在朝局上根本沒有發言權的幼主,如果沒有了黨爭,沒有了勛貴,他拿什麼來抗衡內閣。”
“做皇帝的,當然不是要把天下當做自家田地,肆意索取揮霍。可我也不想看到他被硬生生地架空,在他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只能做一個橡皮圖章。”
——就像先帝一樣。
先帝在位五年,起居註上稱其為“聖天子垂拱而治”,實際上,內閣發出的政令,沒有一道是他能說話算數的。
彼時的內閣首輔是兩朝老臣,先帝做太子時的師父,將這個本就性子仁弱的學生轄製得死死的。
想修繕因大火燒毀的宮殿,便是奢侈無度。因為御史上奏的言辭太過毒辣而生氣,便是不善納諫。欲給服侍了自己多年老病乞休的大伴多賞點錢財,便是親宦官遠賢臣。
在大臣們看來,這些都是無可挑剔,甚至該大大讚賞的諍臣之舉。讓皇帝勤儉節約不好嗎,讓皇帝多聽取臣下的意見不好嗎,讓皇帝不要與宦官太過親近不好嗎?
可皇帝也是人。
先帝已經做得夠好了,他做皇帝五年,甚至連苦夏時想換一換宮裡的御膳菜式,都因為怕被大臣們以“不合祖制”為由駁回,而沒能說出口。
孟然不能說朝臣們這樣做是錯的,皇權若是得不到抑制,就會變成禍國殃民的怪物,可她也絕不希望自己的弟弟過得如此動輒得咎。
“唯有制衡,才能夠不讓一方坐大。”
在皇帝還未親政時,這制衡的兩方就是勛貴與清流。等到皇帝親政,擁有了與朝臣們掰手腕的能力,才是勛貴一黨可以徹底退出舞台的時候。
所以她不能退,不能選擇在這個時候和代表著清流,和文臣們的領袖蕭清時成親。
這對勛貴一黨將是巨大的打擊,而勛貴們也再推舉不出第二個如她這樣地位尊貴備受盛寵的主心骨。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但,”她回過頭,靜靜地看著蕭清時,“那是我弟弟。”
(m③零mCC/om)
=====================================================
這也就是某然為什麼要跟清流抗衡的原因
我不知道這個故事剛開始的時候有沒有小天使覺得奇怪,某然不是個醉心權欲的人,能舒舒服服地當個富貴公主,為什麼她要天天挑事
原因就在這裡
至於相權抑制皇權對不對,當然是很對的,而且是必然的趨勢
但屁股決定腦袋,立場不同,做出的選擇就不同,就像某然說的,誰教皇帝是她弟弟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