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翻過去之後,趙慈對手機,也對那扇窗產生了強烈的心理陰影。
趁著周末陪大哥逛街購物的機會,他換了台新機子,還問三哥討來一張風景海報,把它貼在玻璃上,阻擋尚家飄來的煞氣。
每當他又想念她,又思戀成災時,趙慈就會看一眼海報,扇一巴掌。
然而這個自虐的行動是短命的,不可持續發展的,很快,他就因為捨不得這張臉,而默默地把耳光收了回去。
趙慈想,臉要是真腫了,純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親者痛仇者快。倘若他容顏不再,那姓程的孫子一定會感激上蒼有眼,高興地滿屋亂轉,夜不能寐。
趙慈堅決無法容忍此等慘案發生。
縱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也不能放棄自我修養。如今,既已不能再做她身邊最貼身的保鏢,那麼他便退而求其次,立志做她平生見過的,最靚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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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進七月後,日頭一天天毒起來,距離去全封閉訓練營的日子也更近了。
考慮到四弟長這麼大,第一回獨自離家取經,趙家另外三位哥都很煩躁,像缺了糧的狼狗一樣上躥下跳。
他們告訴趙慈,此去山高水長,ABCD整不明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別在那裡來事。只因營地負責督導的汪主任,與趙二哥有過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
這位數學老師退休前,曾在那所臭名昭著的寄宿學校屹立多年,他責任心極強,是一位拿過金質獎章的體罰老能手。
主任個子不高,偏瘦,地中海頭型,愛穿藍白條運動服,他白天和藹地勸女學生多喝熱水,晚上瞪著霹靂眼查男學生的房。數年來,被他收繳的各色淫穢製品,以及便攜電磁灶等小家電不計其數。
捧著茶杯的趙二哥說到此處,表情深重,哀傷中挾著無限懷念。趙慈沒敢開口細問,他只隱約覺得,該訓練營背景不簡單,很可能是二哥投資入股的三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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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趙慈在卧房一角擺了兩隻大行李袋,思路上偶爾蹦出什麼火花,他就往袋子里塞點兒秘密武器。零嘴,包了封皮的漫畫書,風油精,強效安眠藥,當然也少不了吳道長和徒弟們親手搓的聰明丸。
這是為了惠澤潭城的莘莘學子,特地趕在暑假前推出的靈丹。
幾天前的內部試吃大會上,程姑爺也作為特邀嘉賓到了場。他不是空手來的,後備箱里塞得撲撲滿,給道觀里的每一位師父都帶了一套小禮品。
它們的外殼不起眼,看著像壓箱底的程氏建設台曆,揭開蓋子瞧,卻是一部簇新的手機,帶Pro,標著Max,不鏽鋼的。
由於程策堅持要求親手贈送,以示鄭重,當時的現場氣氛熱烈而融洽,掀起了一陣陣高潮。吳道長豎起大拇指,跟尚雲說這小夥子瞧著冷淡,內心雄壯似火,他面相不凡,以後定能在潭城大展宏圖,比打砸搶的阿慈更有出息。
程策張著順風耳,全聽了個明白,但他什麼也沒說,而是禮貌地與道長的四眼大徒弟合了影。
“小兄弟,以後常來常往,就當自己家。”
“多謝錢師父。”
慈善家做事穩當,嘴巴自然也不賴了。
當每人一顆聰明丸發完以後,程策捏著它往嘴裡一塞,只靜靜地含著沒吞下去,就點了個頭,說他已經感受到了效力。
坐在旁邊的趙慈咧嘴一笑,歪過去低聲問他,究竟吃出來什麼寶藏效力,是不是耳聰目明,渾身發熱,哥德巴赫猜想也有新思路了?
程策抬起胳膊,一掌拍在他背上。
正是這一掌,讓趙慈意識到這人的手勁,可是比從前更大了。他心裡難受,七上八下的,他突然想到了一推就倒的云云,也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那種關上門瞎胡搞的,與床幃有關的束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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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趙慈的爹風塵僕僕地從機場趕回了家。
他已不再年輕,但是這位逐漸走向幕後的大佬,非常喜歡去外頭考察。他的足跡遍布四海內外,買回來的紀念品常常帶給家人強烈的恥感。
今次也不例外,美美地吃過韭菜盒子,他從旅行袋裡掏出四件真絲花襯衫,疊在腿上整理。趙二哥的身體抖了一下,畢恭畢敬地以雙手接過去了。
“爸,這衣服料子好,在家穿著舒服。”
“還是你識貨,貴得我都心疼。不過這麼貴的衣服不要只在家裡穿,否則錢白掏了。”
在父親的堅持與強迫下,他們當場脫掉居家服,然後把襯衫罩上了身。
衣裳的圖樣和顏色皆喜人,有獅有虎,赤橙黃綠,老大到老四穿好了一字排開,像一道艷麗的彩虹。
綠油油的趙慈不停地撫著面料,他喉頭梗著,說上頭印的八岐大蛇真是栩栩如生。三哥狠捶了他一把,說他沒眼力見,南美人知道啥子大蛇,那坨東西明明叫美杜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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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臨睡前,趙父截住了蹲在院子里吃瓜的趙慈,說有幾句心裡話,想跟兒子講講。
“爸,你就在這兒講,我時間緊,還得回去做聽力。”
“噓!是正經事,小心隔牆有耳。”
趙慈耳朵一紅,趕緊把瓜吃完了。
這是一場佯裝不經意的暗訪,在趙慈極不情願的指引下,父子倆一起參觀了卧室。扭亮頂燈后,他爹看到裡頭清新大氣,桌上堆著書和筆記,竹筒里插著尺子,窗台上還放了一隻綠色盆栽。整個空間乾淨樸素,彷彿踏進了聖方濟各會的修士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