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趙慈忽然得了急症,原定周六在尚家開席的晚餐,也一併取消了。
尚雲得知消息后,請他務必專心養病,吃飯的事下回再說。其實她熬了兩宿搓出來的四喜丸子特別丑,拿出來招待也確實不妥當。
趙慈握著手機靠在床頭,腿上倒扣一本翻爛了的漫畫書,他在電話里發揚風格,說請飯只請程策也行。
“云云,你和他談戀愛,不用每個活動都拽上我。”
趙慈似乎在笑,但語氣很淡,顯冷。他不必多說,意思都赤裸裸地擺在那裡,只等她把話茬接過去。
於是尚雲說算了。
大晚上的,她這一句算了讓他很高興,滿心咕嘟咕嘟冒著小人得志的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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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趙慈沒再叨擾尚雲,他只是穿著神似病號服的睡衣套裝,在陽台上多看了幾迴風景。他叉著腰,挺著胸膛,像個憂心忡忡的城主一般眺望遠方,趙慈的側臉看起來十分憂鬱,偶遇陰天或是打雷,也會騎在欄杆上練功,看得左鄰右舍心驚膽顫。
當然,趙家人辦事向來講究雙管齊下,四弟努力造勢,趙三哥也沒閑著,貌似與世無爭的他常穿一件白背心站在院中央,迎著傍晚火熱的夕陽揮汗如雨,背影瞧著像山寨的布魯斯李。
不知道他和四弟達成了什麼合作協議,反正,那摞好的磚頭一劈就是三層,劈完以後,他再夾著雙截棍耍幾段套路以示震懾。
尚老爺靜心在花園裡打太極拳,總能聽見隔壁傳來的喘息聲,純雄性的,野味十足。
他意識到當年那個被自己騙光零花錢的老三,已是貨真價實的七尺男兒,看到痴心四弟為情所困,每晚以淚洗面,他豈能坐視不理。
老爺覺得,當前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更糟,為以防萬一,他特地把尚雲叫到書房裡,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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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門見山,坦言閨女新找的對象非常靠譜。
程策家教良好,穩重踏實,然而智商這麼高的人,想必眼光一定也很高,很挑剔了。尚雲聽出言下之意來,遂表示有話不妨直說,她時間有限,卷子做了一半,琴也還沒來得及練。
於是她就聽到了來自父親的大實話。
據說,鄰居阿慈雖然性格毛躁了點,但他與她少時相識,那份堅定的執著與捉急的雙商,早已對她的性格和人格造成了潛移默化的影響。老爺寢食難安,擔心她以後真嫁去程家當媳婦,只怕天天被才高八斗的官人吊起來打。
…… 阿雲,或者你再認真考慮幾天。嫁漢嫁漢,未必要嫁最聰明的那個。
爸,你說過的,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主。
沒錯,但是隔壁的老三今天劈了四層磚。
尚雲說哪怕趙家四兄弟擺羅漢陣,劈十層磚,她也不動搖,對象這件事沒什麼好問的,問就是程策,她已經收了人家給的寶石戒子,木盒子里藏得好好的,沒打算退回去。
這之後,父女倆冷戰了整整兩日。
到了第三天夜裡,尚雲才端著宵夜來求和,她費盡心血制了一碗蔥油拌面,請她爹歇一歇,新書的稿子等會兒寫,先嘗嘗她的手藝。
尚老爺用筷子攪拌均勻,嘗了一口。
他咀嚼著,伸著脖子咽下去,然後他慢慢把碗放回原位,直言這熟悉而鏗鏘的手藝,讓他想到了她娘。
老爺摸著閨女的腦袋,說阿慈心善,是個好男孩。
即便身在病中,他也護著她,假如周六的聚餐如約舉行,她這一鍋鏟下去,非得把那清秀內斂的程姑爺葯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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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事求是地講,這一次趙慈的病症確實急了點,不過他要麼不病,一病就走特色路線。
不吐不瀉,不發燒,唯獨火氣和飯量奇大。
趙二哥工作繁重,帶領手下的“飛沙走石特別行動組”在潭城日夜耕耘,他穿上褲子與賢人談生意,脫下褲子日生意夥伴的姑娘,這樣一個日理萬機的男人理應指哪打哪,然而他竟也拿四弟沒辦法。
為了防止在過招時,被趙慈踹斷了珍貴的命根子,二哥自掏腰包拜託康師母專門給他單做早飯,說是雞蛋灌餅管夠,想卷幾根火腿腸就卷幾根,方圓十里沒人敢跟他搶。
趙慈感激了他的盛情,畢竟上回砸鏡子的事,自己還沒好好地結過賬,這緊接著就又讓他破費了。但二哥表了態,說如果將來還想去會所消遣,千萬不要有思想包袱,想怎麼砸就怎麼砸,砸完找他報銷。
趙慈抓抓頭,說他這輩子也不想重返那個鬼地方。
再去,他就是狗。
“阿慈,你不要總跟狗過不去。給你透個底,大哥已經決定了,他的訂婚宴就在那裡搞。”
“要臉嗎,戒指沒送,婚還沒求成,就開始妄想訂婚宴?!大……”
二哥一巴掌呼在趙慈腦袋上,他說求婚的吉日早就請吳道長算出來了,一擊必中,任憑哪個母的都扛不住,壓根不存在婉拒那檔子事。
兄弟倆互相瞪著,趙慈突然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胳膊。
“哥,我隨口問一句,你別往心裡去。”
“說!”
“...... 吳道長那個《百鳥朝鳳》套餐大概多少錢,要是大哥把我介紹過去,會不會有第二人半價的優惠。”
“哦,你也想來一套?可是阿慈,你哪來那麼多錢呢?告訴你,這套餐不打折,也不適合學生,真的。”
趙慈惱羞成怒。
“我問你借錢了嗎,我就想問問管不管用!”
趙二哥聞言,笑出了一口白牙,他說最好管用,倘若不管用,他和大哥就要帶著人和畜直奔牛頭山,徹底把它給剷平了。
趙慈聽得瞳孔渙散,默默轉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