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完尚雲后,程策立刻拾起便條簿和原子筆,跑上樓砸開了程太太的房門。
他看起來很慌,只說有幾個關於女士服裝以及女性心理的問題,想緊急請教一下專家。
正往臉上糊泥的程太太非常困惑。
她以為他早已是半個無師自通的專家,早跟那姑娘處上對象了。
“不,還沒有。”
程策煩躁地用筆尖敲著便條簿。
“還差一點火候。”
“...... 阿策,火候再熬下去,鍋里的東西可要稀巴爛了。這方面你真得好好跟你爸學一學。”
程策哼一聲,他驕傲地說自己就喜歡默默關心,日久生情,慢工出細活。
程太太警告兒子不要自我感覺良好,獨力養家的程先生看著挫,可他該快的地方快,該慢的地方也不含糊。
她說得很對,是他飄了。
有堅韌不拔的男主人在前方開路,程家當然是和諧的。然而程家的不和諧,亦與那熱愛鞭懺和苦修帶的程先生脫不了干係。
壓力越大,罪越多,極樂越不容易抵達。如果傷口隔夜就能痊癒,那麼這些快慢冷熱交相輝映的折磨,還有什麼意義。
程策虎著臉,瞥了一眼牆上規矩莊重的家庭合影。
算起來,他那被小皮鞭抽到傷痕纍纍的爹,又快五天沒著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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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在參觀完里三層外三層的衣帽間后,程策對家裡近期的資金動向有了新的了解。
他爹的錢,自然不是大風刮來的。
但他娘一旦敞開了膽子刷卡,就好像那些鞋帽衣衫和首飾,是仙女棒點出來的。
程太太扭著腰如數家珍,在細細地講解了一圈面料和剪裁以後,更提供了幾個可攻可守的必勝款型供他參考。
它們乍一看,十分素雅文靜,卻又在那份含蓄之中,隱隱透著一股令人忍不住上手撕的熱烈。
程策認為,這和尚家小姐的氣質是一個路數的。
他反覆研究,將最終選定的圖片展示給張佑過目,兩人窩在沙發里暢想未來,都覺得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鑒於籌備時間確實太有限,張佑緊急編排,約莫十分鐘后,就說解決難題的方法已經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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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宗旨,是倒貼。
路線是溫馨而不失體面,目標是讓她一分錢不多花,就能在晚會上大放異彩。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會得罪老丈人,因為她之所以能穿上漂亮的新裙子,仰仗的全是天意和運氣。
張佑搓著手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眼下僅需收編一位動手能力強的友軍即可。畢竟夜深露重,大家都乏了,一時也缺乏精力和體力,造不出那個可以扭轉乾坤的抽獎箱來。
程策的白臉瞬間就黑了。
“不需要幫手,我自己就能造。”
“你綉布袋子湊活,做這種活兒肯定不行...... 真不是我偏袒,你看趙慈的手多巧,上回不是還把咱家劈了叉的椅子腿修好了!”
“...... ”
程策眨眨眼,突然掀了手裡的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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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睏得人仰馬翻,可該吵的架一頓也少不了。
他舅當初捶著胸說不要怕姓趙的來找事,請他放開手腳搞革命,如今卻為了穩中求勝,要求他看清形勢,盡量和對方搞好關係。
張佑拍著檯子說,初心的確不能忘,但當初他打嘴炮也算情有可原,畢竟他還沒把大額養老金捐獻出來。
他拜託程策長點心,多關注一下最近的風向。
趙家在城北新開張的肉鋪分號,天天上本地新聞,那排場,那價格,一看就知道潭城的精神文明建設還在初級階段,黑社會還沒有徹底消滅完。
阿策,你是獨生子女,不了解兄弟姊妹情,小時候我被班裡的母老虎追著打,最後舉著鏟子衝過來的就是你四舅。
咱捨得一身剮,能扛得住阿慈,可咱真扛不住他的三位哥。
你說是不是。
是不是?!
程策耳朵嗡嗡的,平靜地被張佑押解回房,歇息下了。
過了沒多久,他又起身靠在床頭,捋了一遍前因後果,提筆新編了一份加強版的套路和腳本。
然後,他撥通了趙慈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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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不是凌晨一點通話,而是凌晨兩點。
聆聽最高指示的趙慈揉揉眼睛,一邊摸腹肌,一邊打哈欠流淚。他的大程是午夜之聲,低音之王,溫溫柔柔的,人一開口,就讓他有了不祥的預感。
基本上,本次溝通和上次沒有差別。
趙慈那個清水咣當的腦子很快就沸騰了,高潮了。
“不是,等一等,你挑重點說,她的裙子到底露到什麼程度?”
“我不能接受的那種程度。”
趙慈抓抓頭髮。
“真也不是瞧不起你,我倆的程度肯定不一樣。”
程策說了句稍等,以最快的速度描了一幅神似阿玉的簡筆畫。
“大概是這樣,敢問你是什麼程度。”
“...... ”
收到圖的趙慈瞪著屏幕,他背後蹭蹭地燒火,心說這姓程的孫子真是十項全能,連畫個小黃圖都那麼傳神。
“我要寫信跟校領導反映情況,這也太欺負老實人了。”
“趙慈,寫信不能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為什麼?”
“因為根子就是爛的。何況你去舉報,萬一他們打擊報復,胡編個理由把尚雲的節目撤下來怎麼辦。”
“...... ”
說得好。
這話聽著暖心又暖肺,像自己人,沒白忍。
趙慈喉嚨一哽。
程策看了眼柜上擺著的鐘,請趙慈趕緊喝口水潤潤,別喘壞了身子。
他說,危機面前講究眾志成城,兩根筷子比一根耐折,雙打總比單打穩妥。
趙慈歪著腦袋,雙目圓睜地哎了一聲。
程策說,他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