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濃重的困意如浪潮一般將她淹沒。
姜鯉強撐著洗完臉,倒在鬆軟的床上,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耳畔有男聲在焦急地呼喚她,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睏倦地擺擺手:“阿言,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好睏……”
少女沉沉睡了過去。
阿言漂浮在半空中,霧氣翻滾,泄露出內心複雜的情緒。
那杯牛奶有問題。
他和姜鯉都被沉焰清冷無害的外表所麻痹,完全沒有想過,對方會動用這麼不光彩的手段。
沉焰想幹什麼?
那樣人面獸心的貨色,壓根配不上姜鯉,也不值得他費心費力撮合。
阿言惱怒於沉焰的卑鄙,更恨自己枉為惡鬼,卻沒什麼本事,護不住姜鯉。
連續兩次附身,極大地消耗了本就不多的能量,如今的他,除了眼睜睜看著不幸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阿言心急如焚,又湊到姜鯉耳邊叫了幾聲,企圖將她喚醒。
就在這時,“篤篤篤”穩定的敲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響起。
沉焰很有耐心地等了幾分鐘,確定姜鯉已經睡熟,拿出備用鑰匙,旋轉鎖孔,不請自入。
“阿鯉。”他站在床前,淺色的瞳仁盯著少女溫柔又美麗的容顏,自顧自地跟沉睡的她說話,“我不想跟你分手。”
他頓了頓,臉上流露出異於往常的偏執,又強調了一遍:“我不想跟你分手。”
姜鯉還不知道,她貿貿然、興沖沖地招惹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剛剛發現隱藏於靈魂深處的另一面。
病態,多疑,固執,瘋癲。
不,他想,應該還沒到瘋癲那麼嚴重。
他還有理智。
“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他第二次做出保證。
還不等阿言鬆一口氣,沉焰便戴上嶄新的白手套,掀開姜鯉腰間搭著的薄被。
他生疏又堅決地抱起少女溫熱的身軀,低頭看了看她的臉,竭力忽視柔軟到令他頭皮發麻的觸感,步履不穩地離開客房。
他需要回到熟悉的環境,獲得足夠的安全感,才能繼續接下來的事。
將姜鯉一路抱回自己卧室,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純白的床單幹凈又禁慾,少年的表情嚴肅又緊張,這極致的疏離與冰冷,撞上女孩子烏黑柔順的長發、白裡透紅的臉頰、因微微敞開而露出一片柔嫩肌膚的領口、散亂如花瓣的裙擺,反而突顯了她的生動與誘人,顯得活色生香。
阿言警惕地站在大床另一側,隱約猜到沉焰的打算。
沉焰挪過椅子,坐在姜鯉身邊。
他用很慢很慢的速度褪下手套,非常僵硬地探向她白皙的手。
第一次主動觸摸她的手指,帶來的不適感非常強烈,手腕控制不住地發抖,後背爬滿冷汗,胃部劇烈痙攣,翻江倒海。
他幾度想放棄,卻用過人的意志力拚命克制本能反應,不退反進,緊緊握住那段纖細的指節。
他在感情上,像個懦夫。
明明總是不由自主地被姜鯉所吸引,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喜歡她含蓄又周到的關心。
可他卻不敢承認這種心動。
她與他身邊的人完全不同,可以輕而易舉掌控他的情緒,顛覆他的生活。
理智不斷提醒他——
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就算陰錯陽差確定了戀人關係,他也一直在隱忍,在逃避,在辛苦地保持和她的距離。
然而,這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她的眼淚和責備,比笑容的殺傷力更大,令他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如果……我放棄抵抗,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嗎?”沉焰吃力地適應著這種令他感到灼燒和疼痛的接觸,問著註定得不到回答的問題。
他清醒地意識到,已經和她走到死路。再不做出改變,再不卸掉厚厚的外殼,就會永遠失去她。
可剝掉那層保護,剩下的只有血肉做成的心,他害怕受傷,更害怕做出這麼多努力之後,依然無法逃脫被她拋棄的命運。
靈魂在祈盼與恐懼之間來回撕扯,苦不堪言。
直到過去一個小時那麼久,他終於和她十指交纏。
手心全是黏膩的汗水,他從沒這麼臟過。好在她還睡著,不會嫌棄,不會反感。
沉焰怔怔地看著緊緊扣在一起的兩隻手。
她的手很小,膚色與自己的相近,溫度卻高了好幾個度,又熱,又軟,又滑。
這就是她想要的嗎?這就是情侶們經常做的互動嗎?
從記事起,他從未與人如此親密過,至今仍然無法理解,為什麼大部分人,都對肢體接觸那麼著迷。
可他強迫自己做出改變。
他像一隻拔去渾身尖刺、變得血肉模糊的刺蝟,期待著用這種血腥又殘忍的方式,長長久久留住令他既痛且快的姑娘。
整整一個晚上,沉焰不斷地練習與姜鯉牽手,學會隱藏所有的僵硬與不適,動作越來越自然。
天色蒙蒙亮時,他將她抱回去,蓋好被子,又看了她許久。
姜鯉做了個漫長的美夢,睜開眼后,發了好一會兒呆。
她扭過頭,看見一動不動守在床邊的黑影,想起昨晚的事,問道:“阿言,你昨天想跟我說什麼?”
阿言欲言又止,最終選擇隱瞞自己看到的一切,低聲道:“沒什麼。”
總覺得就算告訴她真相,她也不會害怕,說不定還要興奮得尖叫,巴望著沉焰繼續下藥。
經過昨夜,親密值已經暴漲到叄十分,如果他再推一把,或許可以提前完成任務。
然而,阿言頭一次產生不太想走的念頭。
姜鯉看了眼手機,起來洗臉刷牙,出門看見沉焰,壓下內心的難過,擠出個笑臉:“早上好。”
沉焰將阿姨做好的叄明治擺在餐桌上,向她走了兩步。
姜鯉抬起頭,看著俊臉一點點放大,逐漸超過安全距離,有些疑惑:“沉焰,你……”
舌頭忽然被貓叼走。
有些冰冷、卻好看到令人嫉妒的手伸了過來,輕輕牽住她。
他的動作有些不自然,可姜鯉比他更失態。
她沒有心理準備,慌亂地掙開,語無倫次道:“不……不用!不用勉強自己!”
沉焰再度拉住她,五根手指錯進指縫,親親熱熱嵌在一起。
“我能學會。”他再度提起昨晚的話題,“你喜歡什麼,直接告訴我,我都能學會。”
“阿鯉,原諒我一次,好不好?”高嶺之花一樣的少年將姿態放得極低,向她誠懇請求。
姜鯉的臉頰燒得滾燙,連脖頸都變成粉紅色。
她呆愣愣地看著他專註的眼神,不爭氣地點了點頭,又用力“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