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天是除夕,我不方便出去。”姜鯉聽完阿言的計劃,第一時間表示抗拒,“再說,也太主動了吧?我覺得我還是應該矜持一點,不能太舔著他。”
她緊接著想出更多理由:“沉焰住的小區門禁很嚴,很難混進去。”
阿言用一句話堵死她的退路:“只有想不想,沒有難不難。”
姜鯉沉默片刻,垂死掙扎:“萬一被他爸媽撞見,不好解釋……”
“我提前潛進去,幫你打探情況。”事實上,隨著體力的逐漸好轉,阿言已經去沉焰家踩過點,“他爸媽很少回家,就算回去,也和他沒多少交流。沉焰的房間在二樓,連著陽台,從花園爬上去很方便。”
因此,她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夜探情郎,和他一起跨年,給少年留下個終生難忘的美好回憶。
姜鯉被他慫恿,變得有些心動。
不巧的是,除夕這天又下起雪。
爸媽早早休息,二姐卻留在客廳看春晚,時不時笑幾聲,沒有睡覺的意思。
姜鯉不敢輕舉妄動,給幾個朋友發過祝福,又在班級群里聊了會兒天。
沉焰主動給她發了條“新年快樂”,她正常回復兩句,和往常一樣道“晚安”。
她還不確定能不能順利溜出去。
再說,驚喜之所以稱為驚喜,必須保證對方完全蒙在鼓裡。
晚上十一點鐘,二姐終於去衛生間洗漱。
姜鯉裝作睡著的樣子,將臉面向牆壁。
耐心等了半個小時,阿言從上鋪飄下來,對她道:“她睡熟了,快走。”
姜鯉套上羽絨服,躡手躡腳溜出家門。
時間緊迫,她打了輛計程車,臉頰凍得通紅,眼睛卻因興奮而閃閃發亮。
人前再怎麼乖巧,骨子裡還是有些叛逆,嚮往刺激,喜歡新奇。她因出格的舉動而心跳加速,扭過頭看著窗外紛紛飄落的雪花,努力平復情緒。
這雪下得磅礴又安靜,街頭巷尾已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路上行人很少,樓房燈火閃耀。
那一萬盞光明中,有她最嚮往的一盞。
寒冷的雪夜,因此變得溫暖;孤單的旅程,像是奇妙冒險。
姜鯉忽然想,在神仙教母的幫助下,坐上南瓜車的灰姑娘,其激動亢奮的心情,應該和現在的她差不多吧?
她的身邊,也有一位“神仙教母”。
和阿言的相處並不算愉快,他性格古怪,不愛說話,行事帶有很強的目的性,滿心滿眼都是任務。
可她已經確定,他是真心盼著她和沉焰好。既然目標一致,便不會發生太激烈的衝突。
從小到大,她習慣被忽略、被慢待,習慣忍讓,把其他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她做夢都想不到,幸運也會降臨在微不足道的自己身上。
距離跨年只剩十分鐘的時候,姜鯉終於來到別墅區的門前。
“接下來怎麼辦?”她躲在隱蔽處,看見門衛室亮著燈,一位年輕力壯的保安端坐在桌前,眼睛盡職盡責地盯著監控畫面。
“等我打開門禁,你直接走進去。”阿言說完這句話,從姜鯉身上飄向門衛室,穿過房門,融進保安身體。
他會附身?!
姜鯉嚇了一跳,心提到嗓子眼,看見被附身的保安身形一震,緊接著抬起僵硬的右手,關閉所有的攝像頭。
門禁緩緩打開,姜鯉走進美輪美奐的別墅區,來不及欣賞,拔腿就往第七棟樓跑。
阿言很快跟上來,組成身體的黑霧變得有些稀薄。
他倉皇地從背後緊緊抱住她,像個毒癮發作的癆病鬼,貪婪地吞食著少女帶著體香的熱氣、火一般燒灼的貪慾。
“阿言,你沒事吧?”姜鯉跑得氣喘吁吁,不忘關心他的情況,“還有那個保安,他會不會有事?”
阿言緩了十幾秒,才提起精神回答她的問題:“附身的時間不長,沒事。”
沒告訴她的是,保安最多昏睡幾個小時,可他這段時間好不容易積攢的體力,已經付諸東流。
現在的他,比剛現身時還虛弱。
他在一棵足有叄四層樓高的松樹下叫住姜鯉,讓她搖晃堆滿積雪的枝杈。
頂著滿頭滿身的雪,看起來更辛苦,更痴情,別說沉焰,就連他這個知情者,都有些招架不住。
阿言強撐著打前站,確定沉焰的父母在不同的卧房中入睡,將消息帶給姜鯉,緊接著主動鑽進她的項鏈:“我睡會兒,剩下的事交給你,遇到麻煩再叫我。”
歡喜中摻進一絲陰霾,姜鯉摸摸變得冰冷的四葉草吊墜,來不及和他說太多,從花園角落找出一架梯子,靠在牆邊,攀著往上爬。
十一點五十九分,尚未入睡的沉焰聽見很輕很輕的敲玻璃聲音。
他穿著純白色的棉質家居服,額發柔軟地覆在額前,淺淡如雲霧的眼眸中浮現一絲困惑,走過去查看。
拉起窗帘,推開玻璃門,他撞見一位美麗的巫娘。
下面平鋪著皓影。
上面流轉著亮銀。
而這月色與雪色之間的第叄種絕色,成為他短暫又蒼白的生命中,最不可思議的神跡。【注】
總是森冷如古井的眸子里涌動暗流。
總是按固定節拍跳動的心臟忽然紊亂。
他近乎慌亂地走上去,一把推開窗戶,聲線緊繃,如同快要斷裂的琴弦:“阿鯉?你怎麼會過來?”
他不是在做夢吧?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姜鯉狀若無意地打落頭髮上的雪花,揉揉紅通通的鼻尖,臉頰也跟著變紅,害羞又勇敢地說:“焰哥,新年快樂。我想陪你一起跨年,想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親手送給你。”
禮物是她自己捏的陶瓷娃娃,造型稚拙,五官卻很傳神——人偶微微皺著眉毛,一臉嚴肅的樣子,充滿“生人勿近”的高冷氣場。
沉焰有些無措地捧著娃娃,低聲道:“就為了這個?明天再給我,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姜鯉不贊同地搖搖頭,“焰哥,你說你爸媽從不抱你,也很少陪你,所以你習慣了孤單。但我……”
不止臉紅,連耳根都刷上一層粉色,她垂下臉看著他好看的手,聲音變得很輕:“我是你的女朋友,有義務關心你,陪伴你;有責任向你證明,這種孤單不是人生的常態。”
“我想跟你度過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如果可以,還想陪你過第二個、第叄個……”
這話有點過於主動,姜鯉臊得腳趾蜷縮,不等沉焰回應,便轉身往下爬:“好啦,我回家啦,晚安~”
“阿鯉!”沉焰回過神,急急叫住她,“我……我也想跟你一起過年。”
姜鯉露出兩個小酒窩,控制不住笑起來。
“你先上來,爬梯子不安全。”沉焰將窗戶完全推開,又給她搬了把椅子落腳,“暖和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於是,姜鯉順利進入沉焰的卧室。
這一次,她的身上帶著松針和雪水,鞋底沾著污泥,無處不在挑戰重度潔癖患者的忍耐能力。
而沉焰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脫下自己的拖鞋,彎腰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