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抑(校園,微靈異) - 堵不如疏

明明近在咫尺,他的聲音卻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令姜鯉覺得有點兒陌生:“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就是好奇嘛。”姜鯉的臉紅了紅,表情卻天衣無縫,一派赤子天真,“我們班最近成了好幾對,隔壁班也有談的,在學校門口高調秀恩愛,看起來感情很好。”
她竭力隱藏自己的目的性,仰著頭直視他清清冷冷的眼眸,嗓音甜潤:“所以,你是怎麼看的呢?”
如果他說會影響,她就做出不服氣的樣子,和他打個賭。
如果他說不會,那當然更好,她會像鍾慕那樣打直球,向他正式告白。
姜鯉很確定,沉焰對她有好感,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沉焰的目光和姜鯉在半空中交匯,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樣,認真觀察她。
昏黃的路燈下,少女的肌膚光潔細嫩,五官雖然不夠驚艷,卻是非常耐看的類型。
她正處在懵懂女孩向成熟女性蛻變的過程中,既有孩子一樣的純潔爛漫,又隱隱約約摸到了釋放魅力的方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不設防地站在枝頭,等人採擷。
花兒還不知道,將命運交給哪位遊人,這一選擇到底有多重要。
毫不誇張地說,足以決定她的一生。
在學習上遊刃有餘的沉焰,第一次遇到棘手問題。
而這問題,甚至沒有標準答案。
明確告訴她,早戀會耽誤學習,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她已經生出強烈的好奇心,被他說教之後,還有可能去問別人。
而別的男生會怎麼回答?那些毛都沒長齊便對她虎視眈眈的幼狼,會怎麼回答?
“當然不會影響學習,還能共同進步。”
“不如你和我試試?”
“這周末我們出去約會怎麼樣?我請你看電影。什麼?不想看?要不來我家?”
……
單是想到她可能面臨的狀況,她潔白如玉的花瓣即將被骯髒的手肆意撫摸,沉焰就覺得呼吸困難,太陽穴嗡嗡作響。
而姜鯉不止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還從路邊的草叢裡折了朵小小香香的百日菊,拿在手裡晃來晃去,跳上窄窄的花壇邊,慢吞吞往前走,嘴裡低聲哼著歌。
“不一定會影響。”沉焰艱難開口,思緒被她的問題攪亂,方向感也暫時失靈,根本沒意識到,兩個人走的不是回教室的路,而是慢慢拐進一個罕有人至的安靜角落,“得分具體情況。”
“嗯?”姜鯉對這個回答有些驚訝,歪著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什麼情況影響,什麼情況不影響呢?”
“像鍾慕那樣,全心全意為魏宇的將來考慮,催促他上進,就屬於比較積極的感情。”沉焰不太擅長分析男女問題,硬著頭皮上陣,拿認識的人舉例,“如果雙方足夠成熟,能夠彼此尊重,彼此督促,一般不會影響學習。”
“說不定還能讓對方變得更好,對吧?”姜鯉看著他一步步走進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心跳如雷,面上卻不動聲色,“那另外一種情況呢?”
“如果男方淺薄、短視、衝動、無知,就會帶來反作用。”沉焰就差直接點出幾個男生的名字,“和他們在一起,不但不能提高你的成績,還會分散精力,浪費時間。”
姜鯉點點頭,表示認同,又露出嚮往的神情:“沉焰,你說的第一種情況,那種互相促進的理想關係,在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她適當表現出一點兒少女的羞意,將花朵放在鼻下輕嗅,眼皮低垂,眸子里像含著水。
沉焰的心跳遽然加快。
猜測得到證實,姜鯉確確實實有了談戀愛的心思。
這不是件好事——她今天能和他理性探討,明天就有可能和泰迪附體一樣的追求者嘗試。
不過,堵不如疏。
他沉默片刻,將問題拋回去:“你覺得存在嗎?”
姜鯉眯了眯眼睛,在這一瞬福至心靈,遲疑地搖了搖頭:“應該……很難吧?”
沉焰抬起頭,認真地盯著站在高處的少女,竭力表現得從容鎮靜,用給她講題一樣的平常語氣,提議道:“要不要試試看?”
他竟採用他所不齒的手段,搶佔先機。
不是他,就是別人。
他不能接受別人染指她。
“怎麼試?”姜鯉已經猜到他接下來的回答,因無比接近夢寐以求的目標而感到強烈的眩暈,心提到嗓子眼。
怎麼回事?她還沒按計劃表白呢!這進展是不是有點快?
“試試我們兩個——能不能建立那樣的理想關係。”沉焰正式發出邀請,“這不容易,需要嚴格要求彼此,時刻保持自律與清醒。不過,我會不遺餘力幫助你進步,別說年級前十,前叄都沒問題。”
他把談戀愛說得像結學習小組一樣正經。
可上鉤就是上鉤。
姜鯉竭力控制著面部表情,還裝模作樣地思考了兩分鐘,這才點頭同意,又問:“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感情慰藉啊,生理啟蒙啊,她都沒問題的。
沉焰怔了怔,實在答不出能從她這裡獲得什麼回報,說道:“保持現狀就很好。”
關係確定得太迅速,太草率,透著不真實。
兩個人整個晚自習都在恍惚,沒有進行更多交流。
直到熄燈,姜鯉才把腦袋蒙在被子里,捂著嘴偷笑起來。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毫無睡意,她將今天晚上的談話仔仔細細回味了一遍,又想起很多共處時的點點滴滴。
那麼多人喜歡的、那麼耀眼優秀的高嶺之花,從今晚開始,變成她的男朋友。
她用盡所有自制力,勉強忍住昭告全校的衝動,激動得一整夜都沒睡好。
半夢半醒時分,她還紅著臉把被子當成沉焰,湊上嬌嫩的唇瓣練習接吻,盤算著什麼時候可以本壘打,徹底得到對方。
沉焰也沒睡好。
一時的衝動退卻,後悔的情緒漸漸泛上來。
他覺得她對待感情的態度不夠端正,答應得太爽快,如同兒戲。
是不是換做別人主動出擊,只要條件和他差不多,她也會點頭同意?
他的初衷是想借新的關係穩住她,讓她安分一點,別再招惹別的男生。如果能對他更在意一些,多分些注意力,當然更好。
可他還沒做好談戀愛的準備。事實上,他從沒想過和誰建立親密聯繫,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要不……明天早上找機會和她聊聊,彼此都先冷靜冷靜?
可她會不會覺得受到欺騙,傷心失望?
第二天早上,患得患失的沉焰走進教室,看見姜鯉坐在座位,悄悄沖著他笑。
她的眉眼好像被什麼點亮,變得閃閃發光,臉上帶著情竇初開的羞澀,想說些什麼,又不大好意思,抿抿嘴唇,將腦袋藏在課本後面。
打了好幾遍腹稿的話堵在嗓子眼,再也吐不出來。
沉焰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花兒已經離開枝頭,落入他不帶一絲溫度的懷中。
於是,連自己的人生都看不到希望的他,必須對這樣柔弱嬌嫩的美好負責。
無論如何,他不能傷害她。
他們如以往的許多個清晨一樣坐在一起。
她心滿意足,對未來充滿期待;他暗藏憂疑,卻決定信守承諾。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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