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死神的臉了。
那是一張年輕而美麗的臉,沒有太多的興奮,沒有太多的殺氣,有的只是堅定,堅定地要拿走我的生命。
快了...快了...就在生命即將離開的時候,幸運之神突然光顧了我。
女將的戰馬突然被灌木拌倒了,把它的主人狠狠地掀翻在地,一條腿壓在馬身的下面,長槍也脫手而去。
戰士的素質使我沒有絲毫的猶豫--我猛地撲了上去,揮刀便砍。
刀離她的脖子只有幾寸的時候,我猛地收住了力道。
面對這個片刻之前執意要殺我的女人,我卻怎麼也砍不下這一刀! 我的刀壓在她的脖子上,我們四目相對,我們就這麼僵持了很久。
她的眼中寫的全是憤怒和懊惱,我猜我的眼睛里卻只有虛弱和膽怯。
我的刀壓在她的脖子上,她卻不能動彈,面對這個強大的敵人我居然佔盡了優勢!這突如其來的優勢支持著我的膽怯,使我不至於被她的噴火的目光擊倒。
良久之後,我們都意識到應該要結束這種僵持了。
我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沒有可能再下手砍死她了,可是她一旦脫困就會馬上要了我的命。
我必須把她捆起來! 我繞到她的身後,右手的刀絲毫不敢離開她的要害,左手從軍囊里取出繩子,做了個活套。
我把繩子擺在一邊,用單手將她的兩隻胳膊掰到背後,兩隻手腕靠攏在一起。
她並沒有多少掙扎,只是僵硬而微微顫抖的身體告訴我她的緊張。
可是天知道其實她的征服者其實比她還要緊張!如果她執意要反抗的話,我想我仍然不可能對著這迷人的脖子砍下致命的一刀。
當我的手離開她的手腕去取地上的繩子時,她卻並沒有就勢拿開她的雙手,這個屈服的暗示讓我的心在剎那間快樂得顫抖。
我把繩套套上她的手腕,然後收得緊得不能再緊,又在手腕上反覆纏捆了幾遍。
直到我確定她不可能隨便掙脫之後,我才丟下腰刀,拿起另一條繩子緊緊地勒上了她的肩頭...... 捆一個不能反抗的女人是沒有什麼懸念的,可是這個女人比我更強大,在須臾之前舉手就可以殺我的事實讓我激動得手忙腳亂。
她的身體此時卻更加順從,隨著繩子的約勒而搖晃著,宛如風中之柳。
好不容易,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將終於被捆得結結實實。
我長出了口氣,幫她從馬腹下抽出她的腿,把她扶了起來。
我端詳著美麗的女俘虜。
她的雙臂被緊緊反縛,手腕向上被高高地吊起。
繩索勒得很緊,令她的身體有些蜷縮,比剛才顯得嬌小。
在她的肩頭,在她的兩臂,銀色的盔甲和棕色的繩索在陽光下交映,美得令人眩目。
只有她的眼睛,褪去了怒火卻滿是嘲諷和鄙薄,令我不敢正視。
我把五花大綁的她扶上了她的戰馬。
八月十四日的太陽正當午,艷陽的光輝灑向這一人一騎,在大山的背景里勾勒出令人心醉的一幅圖畫。
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們的大隊三天之後才能來,我想。
****************************************************************第三節 穴居 我的塾師告訴過我,無所謂生死的人有大自由。
今天早上的我就是那樣的人,在喋血的刀槍叢中我隨意地選擇道路;然而此刻遠離了戰場,我卻變得緊張不安起來,這山裡的陰陰惻惻的草木荊棘,似乎處處隱藏著殺機。
是什麼使得我留戀起了生命?我這早已被鮮血和罪孽玷污的生命。
難道是她?在我身後馬上的五花大綁的女俘虜,美麗的叛軍女將? 叛軍,我想,跟我們也沒什麼不同。
如果被編在我們的部伍之中,殺人放火的勾當他們會幹得一樣好。
只是恰巧身為鄂軍,便似乎成了百姓們喜歡的軍隊。
真是幸運。
當然,他們的結局不妙得很,全軍覆沒就在眼前了。
那麼,如果我有權自己選擇的話,我會繼續做這支嗜血官兵中的兇徒,還是會做個殉道的戰士而與城俱沒呢。
令我害怕的是,我居然回答不了自己。
可是,我的俘虜,我的死神,我身後的那女子,她是跟我們不同的人,一定是不同的。
她皓潔如玉的手腕,是不會握著屠殺無辜者的刀槍的;她坦白無畏的眼睛里,決不會閃動著因殺人而快樂的光。
她是不同的,她一定是個好人,雖然她殺了羅副將,可是羅副將早就該死了,雖然她也想殺我,我...,殺了也就殺了吧。
我沒有理由,可是,我就是這樣地相信著。
載著我身後的戰馬,載著馬上的美麗俘虜,載著我沉重的胡思亂想,山路不堪其苦。
崎嶇了整整一個下午,終於在夕陽的餘暉即將退盡之前,它把我們帶到了一個灌木和長藤密布的山洞。
就是這裡吧。
我把她扶下馬來,牽到一棵大樹旁,用繩子把她捆在樹上。
把馬也栓在她的身邊。
處理這樣的事情,對我這樣的老兵不是難事。
不長的工夫,我就砍開了洞口,收拾出了一個可以容身的山洞。
地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短樹枝,覆以我的軍毯,人可以舒服地躺下了;再壘起一堆枯樹枝,隨著火鐮和火石的一磕,山洞亮了起來。
我走出山洞,解下把她捆在樹上的繩子,牽著她走進了山洞。
我把她的綁繩系在一個柱狀的石台上,然後疲倦把我一頭放倒在軍毯之上... 朦朧中睜開眼睛,我看見反綁的她靠坐在我的對面,俏臉被火光映照得無比嬌媚。
心被砰砰地擊打著,我貪婪地欣賞著她的樣子。
繩子蜿蜒在她的肩頭,捆綁著她的雙臂,束縛著她的身體,保護著我的安全。
繩子,只是簡簡單單的繩子啊,居然還是這樣神奇的一種東西。
我忽然發現,她的臉色是如此不自然,那是即使被在我捆綁之際,也沒有出現過的緊張和不安。
她的微微扭動的身體,夾緊的雙腿,很快讓我恍然大悟:她,她,她是想那個了! 我該怎麼辦?強烈的興奮和同樣強烈的不知所措衝上了我的腦袋!我要幫她,可是,難道用我這樣的污濁的人的污濁的手,去解開她的衣服?去...... 鬼使神差地,我蹲在她的面前;鬼使神差地,我對她說了我們之間的第一句話:“你,是不是要更衣?”她羞紅的臉上閃過一瞬感激的神色,她盯著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把她的身子板側過來;鬼使神差地,我的手伸向了她身後的繩子。
我知道我的手有點哆嗦,其實我的心大概哆嗦得更多。
我解開了第一個繩節,我知道我自己離危險近了一步;我解開又一道捆綁,我能感到她的身體在貪婪地享受著捆綁的鬆動;我終於給她徹底地鬆開了綁繩,她的命運,現在不在我的手裡了,就連我自己的,大概也不在了。
繩子脫離了她的身體,可是仍有一刻,她的雙手留在身後,保持著反綁的姿勢,似乎並不相信自己已經是自由了。
我在她的身後,看不見她的樣子,除了嬌軀那一絲的輕顫。
深吸了一口氣,我快步走出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