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叫一個……唉唉,用血肉模糊來形容都不過份。
也虧了我今天心裡老想事兒,不然肯定早痛得不行了。
褲子那裡也都被血糊了一片,明天肯定是不能穿了。
覺得有些不大方便,早知道,帶個自己的人手出來就好了,現在我也不能動彈,又不好意思差輝月的人去幫我洗衣服。
扔了吧。
反正行李里還有衣服,再換一條褲子好了。
明天用布條包一下再騎馬,就不應該再弄髒衣服了。
我沾了傷葯塗抹傷口的時候,牙咬得死緊,忍著那種火燒似的痛。
甚至沒有聽到,有人走了進來。
直到一隻手突然把我手裡的藥瓶奪了過去,我才啊的一聲叫出來。
輝月?甚至來不及反應,輝月眼睛中有我從來沒見過的凌厲:“誰給你這藥用的?”我口吃起來,結巴了一句,才說:“紫族那……找的。
”輝月雙眉一豎:“你不能用紫草的葯!”我獃獃地問:“爲什麽?”他把藥瓶抓的緊緊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峻:“穿上衣服。
”我才一下子反應過來,馬上拉過袍子蓋住赤裸的雙腿。
再去摸褲子的時候,一低眼看到褲子上的血,穿又不是不穿也不是,臉燙得嚇人,急出一頭汗來。
輝月輕輕咳嗽一聲,擡腳走了。
掀開帳簾出去時,又回過頭來說:“我讓送熱水進來,把那藥膏洗掉。
以後也不要再用紫草的東西,知道沒有?”他口氣極有威勢,這一刻竟然讓我想起了天帝的那種威儀天生,不自由主就答應了一聲。
過了不多時,熱水和葯就送了進來,我洗過了,再抹上藥。
只覺得累,肚子空空可是也不想吃東西。
只想睡一覺。
真的很累。
帳簾一晃,輝月又走了進來。
住帳篷倒底是不如住屋裡,住屋子他怎麽著也要敲下門,現在就可以直入。
我撐起身來看他,不知道爲什麽有些怕他:“怎麽……你還不休息?”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這就要休息。
”看他鬆脫腰帶,我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圓。
他這是……“帳子只有兩頂,他們擠一頂,我和你睡一頂。
”他說:“你還不睡?腿不疼麽?”我才注意到……汗,果然帳子另一邊還有一套已經鋪開的卧具。
“不算太疼。
”我實話實說:“你的葯挺好使。
”他脫了外袍,倒不急著去睡,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掀開了被子,從容自若地說:“我看看傷得怎麽樣。
”我往後縮了縮,小聲道:“不,不用了。
”他鬆鬆的按住了我的膝蓋:“還怕我看?”倒不是怕他……看……我是怕我……雖然掙扎抗拒,蓋在腿上的被子還是全部掀了起來。
輝月說話不算數!他不光看,還用手摸!我嚇得一動不敢動,肉皮綳得死緊。
“疼得厲害?”他發覺我在哆嗦。
“不……不是。
”我把被子拉下來蓋上:“就是有點涼……”想著岔開話頭:“那個,紫草我爲什麽不能用?”他淡淡地說:“你的體質不適合那個葯,以前就出過事。
”我哦了一聲。
原來輝月還是關心我,雖然樣子有點嚇人。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反而是我勸他。
帳子里光線不強,但是聽到輝月又脫掉一件單袍,躺卧睡下的聲音……還是聲聲入耳。
真不自在。
沒想到……要和輝月睡一頂帳子里。
早上爬起來要上路的時候,一眼看到我昨天騎的那匹馬……背上已經坐了個人。
輝月掀起車簾,淡淡掃了我一眼。
我垂頭喪氣爬上車。
沒辦法,情勢比人強,我也真吃怕了那種苦頭。
反正上了車我就開始閉眼假寐。
假著假著,就假成真了。
呼呼呼的睡得叫一個香吶。
可能做別的事情都很難,但是裝傻並不難。
我從前……裝了很久。
在父親面前裝,在繼母面前裝……在弟弟面前裝。
一直裝到我裝不了的那天,我跑了。
睡飽了,抹抹嘴角可能流下的口水,吃東西,吃飽了,再蜷起身子來睡。
只要不讓我和仙人似的輝月面對面,裝睡一點也不難。
每到一處,我就扮無聲人,一句話不說,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和那些人說什麽。
輝月總有正事忙,倒也碰不上面。
有閑的時間,我就學著騎馬,虛心跟人請教怎麽坐怎麽用腿怎麽控韁。
上路約摸大半個月之後,我還是爬回了馬背上。
這一回不再覺得是苦差!大風吹在臉上,衣裳頭髮都被挾裹得盡向後去,獵獵作響。
頗有幾分御風而行的飄飄之感。
輝月只是淡定的笑,一言不發,然後低頭看手中的冊子。
我在無聊中有點懷疑,我的作用比一隻米蟲也多不到哪裡,爲什麽輝月要帶我一同出來?特特帶來拖他後腿的麽?不過他不來找我說話,我當然不會嫌日子過得太閑去找他麻煩。
偶爾,不用應酬的時候他也會微笑,讓人心悸的微笑。
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有那樣的笑容,淡定從容,但是充盈著淡淡的誘人和鋒利。
路上都很順利,看到許多在城裡不可能見到的風物,知道上界的天人也是要吃要喝不能超凡入聖,知道上界也有農夫種植作物,但是會有人告訴我,那些農夫是天奴和凡人,天人是不做這等勞役的。
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
誰也不比誰高貴,爲什麽天人就可以這樣高高在上呢?除了能活得久一些,樣子漂亮一些,我也沒看到天人有什麽特別高貴出塵之處。
輝月有時候會時不時掃來一眼,那種眼神至爲溫和,卻讓你一下子有被看穿擊透的錯覺。
好象一切的念頭在這種眼光下面都無所遁行。
所以,連腹誹我都很少再敢。
雖然對天人這一身份抱了偏見,還是不得不承認,輝月是不折不扣的天人。
連發梢都美麗不凡。
有時候還是會露宿,他凈身的時候我避開,然後再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停當,頭髮清爽地散著,帳子里滿滿的全是他的氣息。
真的很講究,離開上一座城的時候也沐浴過吧,只是兩天……當然我這個人就是邋遢,不過我還是覺得在這樣的地方還要堅持沐浴實在有點不必要。
我不止一次聽人用一個詞來形容他。
驚才絕豔。
我沒聽過別人怎麽形容我,不過大約比形容委瑣好聽不到哪裡去。
因爲一路上不怎麽打理,有點蓬頭垢面,衣服也有些不整齊。
在一群講究儀錶的天人中,這個樣子不能被人接受並喜歡吧?可是有什麽關係,我又不需要他們接受我喜歡我。
我只需要……一個人。
可是……那個人,大約也覺得我這模樣看不入眼吧。
不知道平舟和漢青怎麽樣了。
天城當然有信來,但都是給輝月的,應該全是公事。
我想平舟大概不會記掛我,差人問候。
至於漢青……他就算哭掉鼻子也是無計可施,他身份不夠。
很現實也很殘酷。
我一直在打聽,怎麽樣能讓天奴不是天奴。
可是每個人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眼裡明明的寫著,此人離經叛道。
騎馬反而成了難得的快樂時光。
有時候會避開人練一會兒劍,現在已經可以隨自己的心意,把雙盈劍從掌心召出來,練完劍之後,再讓它隱進去。
這是不是心隨念轉了?雖然我一直懵懂,但是那座楓城,還是走到了。
入城的時候,我一眼看到那迎出來的女子,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