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不知道為什麼得罪了周扒皮,兩個人在走廊里撕打起來,母夜叉 聞訊趕來,一把將我推翻在地,她惡狠狠地沖著我吼叫道:“雜種操的,看你再 敢打給我的兒子,老娘剜掉你的眼睛、打斷你的狗腿!”“哼,我說,你還有完沒完啊,”黃臉老婆沖著滿嘴泛著唾沫星子的周大驢 嚷嚷道:“得啦,得啦,別講了,耳朵都聽出硬繭來了!”“我樂意,X你媽!”“X你媽!”“……”母夜叉伸著長長的脖子,像只好鬥的母**似地每罵一句便非常可笑往前湊攏 一下,再罵一句再往前湊攏一下,而周大驢亦不甘示弱,他扯著青筋暴起的脖 頸,兩個人在屋子中央掐脖抱腰地對峙著,那極其滑稽的場景活象是兩隻狂斗著 的母**和公**,而周扒皮對此卻視而不見,若無其事地繼續埋頭囫圇吞棗。
“X你媽!”“……”“行啦,行啦,你們有完還是沒完啊!”周大驢的大女兒,一個已經上中學 的女孩子在旁邊極不耐煩地嚷嚷起來。
“關你屁事,一邊去,滾!”周大驢又將鋒芒轉向了女兒:“X你媽!”“X你媽!”被周大驢無端侮罵的大女兒索性亦加入到父母的對罵大陣之中。
“X你媽!”“……”卡斯特羅與周大驢兩家因爭奪廁所的使用權而展開的曠日持久的大戰,其結 局完全出乎人們的預料。
最終,搬家的並不是人們想像之中的卡斯特羅,而是周 大驢,他們搬遷到新建成的宿舍樓里。
搬家那天,非常會過日子的“大罪犯”任何物品也捨不得拋棄:“破家值萬 貫啊!”黃臉婆一邊翻騰著那些毫無頭緒,亂七八糟的破東爛西,臭巴嘴裡一邊 振振有詞地嘟囔著。
經過一番昏天黑的窮折騰,終於將那一堆堆散發著臭氣的、 已經徹底霉爛的破爛裝上了汽車。
臨走之時,一次也沒有邁進過我家大門的“大罪犯”,面目可憎的黃臉婆突 然令我意外地光臨寒舍,讓我不禁目瞪口呆。
她臉上堆著虛偽的微笑,和顏悅色 地向媽媽說道:“×老師,我們家要搬走了!”“是啊,”媽媽亦是現出一副虛情假意地樣子漫不經心地附和道:“是啊, 是啊,在一條走廓里住了這麼多年!真的要走了還挺想的呢!”“是啊,我也有同感啊!”“大罪犯”黃臉婆繼續說道:“×老師,你看, 我有這麼一件事,我在走廊里搭的那個小個棚子挺好的,能裝不少東西呢,要是 就這麼拆了,怪可惜的,我突然想到了你,我想,你一定能用得著的!”“哦!”我和媽媽終於明白了黃臉婆此番造訪寒舍的真實目的,媽媽爽快地 詢問道:“行啊,那就給我吧,你想要多少錢呢?”“五塊,五塊錢,×老師,你看你能出多少錢呢!”“行”媽媽根本沒有跟“大罪犯”討價還價,而是非常麻利地掏出五塊錢, 遞到黃臉婆的面前:“沒說的,住了這麼多年的鄰居,怎麼好意思跟你講價吶, 你要多少,我給多少,……”“謝謝,謝謝!”黃臉婆非常滿意地接過五塊錢,然後把一枚鑰匙遞給了媽 媽:“×老師,這是小棚子的鑰匙,裡面的東西我都搬空了,小棚子現在就歸你 啦,你現在就可以使用它啦!”說完,“大罪犯”、黃臉婆揣著媽媽的五塊錢, 心滿意足地溜出我家。
新建的宿舍樓地處偏僻,商業蕭條,蔬菜、副食品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的價 格長期居高不下,且品種單調。
極其精明、窮於算計的“大罪犯”、黃臉婆便不 辭辛勞地騎著自行車跑出很遠很遠,去她認為商品價格比較便宜的市場採購各種 生活物品。
一次,滿載而歸的“大罪犯”在回家的途中不幸被一輛迎面駛來的小 轎車撞得騰空躍起,母豬般的身體從轎車前面飛拋出去,然後,又重重地摔落在 轎車的尾部,腦袋撞在馬路邊的條石上,頓時腦漿迸裂,當場氣絕身亡。
而重病纏身、命若懸絲的李湘媽媽居然奇迹般地康復了,至今仍健康地,但 卻不是快樂地生活著。
“怎麼回事,嗯,這是怎麼回事,”頭破血流的李奇終於將單位的老書記找 來,一進走廊,德高望眾的老書記便解勸起來:“不要吵了,不要吵了,大家都 消消氣,啊,有話好好說,啊,走,你們都跟我進屋去,咱們和和氣氣地談一 談,……”“哎喲,”看到老書記走來,始終在門后窺探著的媽媽立刻打開了房門,無 比討好地跟老書記打著招呼:“書記來了,最近身體可好啊!”“好,好,”老書記匆匆與媽媽道了個寒喧,然後,他沖著兩家的女主人揮 了揮手,首先走進李湘家,見戰事徹底平息下來,媽媽這才走進廚房,繼續忙碌 起來。
“哎,”有人敲門,還有人擊打廚房的玻璃窗:“陸陸,開門啊,快出來玩 啊!”這是鴿子籠里與我同命運的小鴿子們啪啪啪地又是敲門又是敲窗,邀我出去 共同玩耍:“陸陸,快出來玩啊!”“哎,”我答應一聲,套上外衣,打開房門,領著仍然淚水漣漣的李湘,興 沖沖地與小鴿子們飛到“大黃樓”的走廊里。
“哎,”廚房裡的媽媽嘆息道:“唉,這些個勾死鬼啊,……”第六章“走哇!”我乃“大黃樓”里的小鴿子王,我將小手一揮,眾小鴿子便尾隨 在我的身後,一溜煙地飛出了“大黃樓”,來到寬闊的、用水泥板杖圈圍起來的 院子里。
“大黃樓”的背yīn面是暗紅色的、赤身裸體的清水磚牆,其東西兩側各有一 道狹窄yīn暗的樓門,那無辜的、棕紅色的木製門扇屢遭人們無端的襲擊,遍體鱗 傷、哼哼嘰嘰地搖晃著,痛苦不堪地咧著大嘴巴不知疲倦地把我們這些小鴿子傾 吐出來,我沖著從小鴿子揚了揚了手臂:“走啊,到大食堂玩去!”“好哇,到大食堂去!”在大黃樓的北則,在水泥板杖的盡頭,有一排建成不久即遭無端廢棄的紅磚 平房,它是大躍進年代吃大鍋飯時的畸形產物,人們都叫它大食堂。
我朦朦朧朧 地記得,在那個可笑的年代里,媽媽和爸爸領著我和姐姐,在擁擠不堪、熙熙嚷 嚷的大食堂里狼吞虎咽地用餐。
現如今,大食堂早已是破敗不堪,門窗、玻璃均被擊碎,煤氣爐灶被鎖死, 暖氣管全部凍裂,銹跡斑斑的水龍頭嘀噠嘀噠地漫溢著長流水。
跳過洞開著的窗 戶扇,有一條狹窄的空地,堆積著霉爛的垃圾,用布滿銹釘的木頭棍子扒開厚厚 的垃圾層,便會看到一條又一條,又粗又長,通身緋紅的大蚯蚓,極其噁心地在 垃圾層里鑽來溜去。
“哇,”我扔掉破木棍,順手拽扯出一條紅通通的大蚯蚓,然後,跳回到院 子里,嗖地一聲遠遠拋擲出去,眾小鴿子們紛紛效法我,頓時,空曠的院子里紅 蚯蚓四處橫飛,嚇得正在跳皮筋的小女孩們媽啊、媽啊地驚叫著,抱著腦袋、皺 著眉頭,四處逃竄。
“啊——”拋甩夠了紅蚯蚓,我拍了拍臟乎乎的小手:“太累了,不玩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