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遼河 - 第279節

“還行,力哥,”一提及販牛,鐵蛋立刻興奮得眉飛色舞:“力哥,去內蒙買牛,可好玩了,可有意思了,每去一趟,都有講不完的新故事,嘿嘿,並且,通過買牛,我還認識了仁花,”“豁豁,”我從鏡子里,瞟了仁花姑娘一眼:“行啊,看來,販牛的收穫很大啊,不但掙到了錢,還遇到一位漂亮的、酒量大得驚人的蒙古族格格,哈哈,”“哼,”仁花輕聲哼哼一聲,又沖鐵蛋撇了撇小嘴:“他買牛呀,全借我的光啦,沒有我,他還想在內矇混,哼,我們我幫他罩著,內蒙的小地賴,能熊死他!”“喲,”鐵蛋也通過小鏡子,沖仁花做了一個鬼臉,然後,繼續信心十足道:“力哥,我要向三舅學習,闖蕩內蒙,通過販運牲口,發家致富,以後,掙足了錢,我也要蓋一棟三舅那樣的樓房,給我們盧家,爭光添彩,……”“嘿,”聽到鐵蛋的話,我感慨萬分:“小鐵蛋,三叔,可不簡單啊,童年的時候,我就模模糊糊地記得,三叔四處飄蕩,廣交天下,內蒙大地,處處都留下混跡社會的腳印!”“嗯,是的,”鐵蛋的臉上泛著無限的敬意:“力哥,三舅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啊,我第一次去內蒙買牛,就是三舅領我去的。
到了那裡,三舅可真好使啊,誰都認識他,人人都請他喝酒,三舅拍著我的肩膀對內蒙的朋友介紹道:諸位哥們,這是我外甥,以後,他再來內蒙販牛,你們可一定要好好地照應他哦!”“哦,原來,你是通過三叔,才走上販牛這條道的啊!”“嗯,多虧三舅哇,否則,我在內蒙,人生地不熟,兩眼摸黑啊。
當地的人聽了三舅的話,都說:三哥,你就放心吧,你外甥,就是我外甥啊,以後,只要他自己來,就行了!”“……”嘩啦啦、嘩啦啦,……方才還是晴空萬里,看不到一片雲朵,突然之間,卻莫名其妙地淋起了雨滴,噼哩啪啦、肆無豈憚地擊打著汽車的前風擋。
“嗯,這是怎麼回事,”前面不遠處,有很多車輛擁塞在一起,汽笛之聲此起彼伏,司機們伸著腦袋,扯著脖子,不耐煩地大吵大嚷著,我很不情願地停下汽車,搖開車窗,伸出脖子,張望了很長時間也沒弄出個究竟來:“喂,打聽一下,”我收回扯得酸痛的脖子,低下頭去,向公路旁三三兩兩的閑人問道:“朋友,前面咋的啦,出車禍啦?”“前面,”公路旁那些個操著雙臂,搖晃著小短腿,嘴裡叼著低劣的香煙,混濁的眼珠好象滾動著的骰子般滴溜亂轉的鄉野無賴們,臉上現顯出一副興災樂禍的得意神態,平靜地,但卻是不懷好意地答道:“修路呢!”“修路?”“對,你沒看到前面有個大土包嗎,那是養路段堆的,什麼車也不讓過去!”“這可怎麼辦?”我轉向鐵蛋:“鐵蛋,封路了,咱們,回去吧!”“那怎麼行啊,”鐵蛋搖搖腦袋:“不能回去,力哥,我已經跟內蒙的朋友預訂好,人家已經幫我把牛收集好了,就等著我去車吶!喂,”鐵蛋伸出腦袋:“朋友,麻煩再打聽一下,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啊?”“當然有,”閑漢們聞言,紛紛靠近汽車:“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過去,只要你給我五十塊錢,我就可以把你領你過去!”“力哥,五十?”鐵蛋吐了吐舌頭,把頭縮回車裡,瞅了瞅我,我沒好氣地悄聲嘀咕道:“去他媽的吧,五十塊錢給他!不如自己留著喝酒,”說完,我重新啟動汽車,氣急敗壞的調轉車頭,看到其它車輛拐進一條曲折狹窄的、坑坑窪窪的、泥濘不堪的田間小路上,我也忙三火四地跟了過去。
再往前走,連路也沒有啦,前面的汽車從莊稼地里的一條毛道上一輛接一輛地魚貫爬了過去。
我也想如法炮製,汽車剛剛駛到莊稼地的邊緣,突然,不知從哪裡鑽出一個其貌不揚的青年人,剛才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青年人怒氣沖沖地攔住我們的去路,眨巴著一對令人生厭的近視眼:“回,回去,回去,不,不許從這裡過,這是我,我,我們家的花生地!”他說話有嚴重的口吃,嘴角泛著讓我噁心的白沫。
鐵蛋將頭伸出窗外:“哥們,給個面子吧,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啊!”“不,不行,……,這是我,我們家的花生地,想從這裡過得給點損、損失費!”我仔細地看了看他家那所謂的花生地,平緩的矮坡上東倒西歪、稀稀啦啦地散布著一片毫無生機的幼苗,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嗒啦著腦袋,前面駛過的汽車絲毫也沒有輾壓著一根花生苗。
“哪有什麼花生呀,你這不是訛人嗎?”鐵蛋與口吃者激烈地爭吵起來,互不相讓,越吵越凶。
我心裡恨恨地罵道:敲詐,純粹是他媽的敲詐,赤裸裸的敲詐!可是,明明知道這是敲詐,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大哥,”鐵蛋正口吃者正吵得面紅耳赤,仁花突然跳下汽車,滿臉堆笑地走到口吃者的面前:“這位大哥,你要多少錢啊?”“五,五十,少一個子也,也不行,我們家的花生地都,都讓你們給,給壓沒啦!”“大哥,”仁花笑吟吟地掏出二十塊錢,遞了過去:“大哥,五十塊,太多了點吧,大哥,請高抬貴手,照顧照顧我們這些出門的人吧!”“這,”口吃者遲疑了一會,最終,很不情願地接過鈔票:“算,算了吧,我看你還挺和,和氣的,他指指鐵蛋要是他,我說,說什麼也不幹!”“呸!”鐵蛋惡狠狠地沖他唾了一口唾沫,我重新啟動汽車,汽車喘著粗氣,緩緩地爬上田間小道,駛過這一小塊所謂的“花生地”之後,汽車艱難地鑽進一片亂蓬蓬的叢林里,我開足了馬力,頻繁地轉動著方向盤,在幽暗的叢林里,毫無目標的轉來轉去,眼睛瞪得圓圓鼓鼓,怒力尋找著前方的車轍,希望儘快轉出這片凶多吉少的叢林。
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汽車終於爬上一個泥濘的陡坡,往下一瞧,我不禁暗吸一口冷氣,在前面不遠處,有一輛裝滿木板的大卡車,絕望地陷在泥沼中,車上的漢子正罵罵咧咧地往地上拋卸著一塊塊又長又寬的厚木板。
“唉,”我握著方向盤,獃獃地目睹著眼前的一切,心裡十分清楚,汽車如果駛下陡坡,必將也落得個同樣悲慘的下場。
我環顧一下四周,看到有幾輛轎車改變了方向,從各個位置向叢林中駛去,我決定另闢路徑,跟在那些轎車後面鑽進了叢林深處,幾輛汽車好象鑽進了迷宮,分頭向各處駛去,各自尋找出去的路線。
我焦慮不安地搖動著方向盤,在幽暗、泥濘的叢林中轉來轉去,努力尋找出路。
此時,我已手足無措,完全處在絕望之中,費盡周折之後,將汽車駛到一塊平坦之處,定睛一看,原來,汽車又拐回到了方才那塊發生爭吵的“花生地”。
“他媽的,怎麼又走回來啦!”我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調轉車頭,重又鑽進叢林里,因為過於急燥,慌不擇路,汽車一頭扎進泥沼里,再也爬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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