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遼河 - 第22節

媽的,壞啦,都木老師發覺我又在用左手寫字啦。
我慌慌張張地把筆換到右 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都木老師面色嚴厲地向我走過來,我想:完了,這回 可要嘗嘗教鞭的滋味啦。
我咬了咬牙關,收緊了後背,準備受刑,這些動作我是跟同學們學來的,他 們在受刑之前都要咬牙收背,也許這樣能夠減輕一些痛楚。
出人意料的是,都木老師並沒有兌現她的諾言,教鞭根本沒有落到我已經作 好充分心理準備的脊背上。
她再次俯身握住我的手教我改正寫字習慣。
啊,我再 次聞到都木老師的體味,再次享受到都木老師乳房的按摩,這才叫因禍得福呢! 我的這個不良的習慣至今也沒有徹底地改好,但是我一次也沒有嘗過都木老師教 鞭的味道。
第十三章我的校舍是一棟古舊的、破敗不堪的俄式教堂,那異常堅固的磚石結構,活 像是一座碩大的碉堡,傲然聳立在一塊緩緩凸起的坡地之上,那奇形怪狀的外貌 讓人無論從哪個位置看它,都難以分辨出它是朝東或者是朝西。
兩個黑乎乎的長 梯形方塔好似一對可笑的大耳朵,明晃晃懸挂在建築物的兩端,我永遠也搞不清 楚它有什麼實際用處。
出於強烈好奇心,我和同學們曾經鑽到兩個大耳朵里探過險,結果,除了弄 臟一身衣服和塗滿一臉灰土之外,一無所獲。
建築物正面有一扇高大的、直通樓 頂的雙合木門,門板上的油漆因長年風吹、雨打、日晒,早已剝落,斑斑駁駁地 裸露出厚實的木質,大門的右側是一個寬闊的陽台,其面積之大足足可以容納一 個班級的學生在上面玩耍。
陽台的鐵欄杆雕刻著繁瑣的、細膩的、極為精美的圖案,由於年久失修油彩 早已蕩然無存,但依然可以觀賞出當年做工之考究。
進入大門便是一個寬敞明亮 的大廳,其舉架足有十餘米高,結滿塵埃的棚頂懸挂著一盞碩大的吊燈架,一盞 盞造型奇特的燈泡成為淘氣的同學們練習彈弓時最為理想的靶子,啪——,啪- -,啪地,毫不留情地一一擊碎,結果,只剩下一個光溜溜的燈架終年懸挂著。
大廳的右側是一間狹窄的收發室,從低矮的小窗戶里可以看見一位老者,活 象是一尊醜陋的泥塑,常年如一日,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個位置上,他的身材極為 矮小,甚至還沒有我們這些一年級的學生高,其背部聳起一座高高的駝峰,壓迫 得他很不情願地弓著脊背,低垂著可怕的禿腦袋瓜。
駝背老人性格開朗,和藹可 親,儘管長相奇醜無比,可是,我們誰也不懼怕他。
「這個駝背是個老光棍,一輩子也沒玩過女人!」學校里的調皮鬼奶奶x把 這句話幾乎掛在了嘴邊,逢人便說:「他的大X算是白長啦!割下來炒菜算啦,沒有女人跟他玩,留著有啥用 啊!」。
最喜歡搞惡作劇的奶奶x不僅嘴上污辱這位可憐的老鰥夫,還經常無情地捉 弄他,拿他尋開心。
只見奶奶x從練習本上嘩地撕下一張紙,信手畫上一隻完全 走了形的、抽像派般的大烏龜,然後,在紙的背面抹上漿糊,趁著老鰥夫低頭整 理報紙的時候,奶奶x偷偷摸摸地將紙片粘在老人那高聳著的峰背上,繼爾,向 同學們吐了吐舌頭,悄悄地溜之乎也。
而毫不知情的老人則若無其事地抱著一捆報紙逐個教研室地分送著,那張畫 著大烏龜的紙片便跟隨著老人在個各教研室里進進出出,聚集在走廊里的同學們 頗皮地轟堂大笑起來,而駝背老人依然毫無所知,繼續弓著駝峰,背著紙片,極 其滑稽地進出於各個教研室。
都木老師見狀,急忙衝上前去,一把將那張紙片揭 下來,氣呼呼地丟進廢紙簍里:「這是誰幹的,嗯,誰這麼缺德啊,簡直太不象話啦」。
雖然經常受到我們無端的羞辱,可是,駝背老人從來不生氣,永遠都是默默 地忍受著,如此一來,更加助長了我們搞惡作劇的氣焰,其手段亦愈加惡劣。
同 學們抓住駝背老人有午睡的習慣,待他睡熟后,便悄悄地溜進收發室,把駝背老 人那雙又臟又破的黑膠鞋,偷偷地拋甩到高高的窗台上。
駝背老人大概只有這麼一雙鞋,自從我步入校門直至離開這裡,駝背老人的 大腳掌上始終登著這雙小帆船般的大膠鞋。
午後,駝背老人一覺醒來,非常幸福 地打了一個哈欠,挺了挺永遠也無法挺直的脊背。
然後,駝背老人挪動一下醜陋的身體,準備下床,可是,他東張張西望望, 卻怎麼也尋覓不到自己的大膠鞋。
不用問,駝背老人心裡比誰都清楚,大膠鞋準是又莫名其妙地飛到窗台上去 啦。
駝背老人矮小的身材根本夠不到窗檯,他只好赤著一雙奇大無比的長腳,搬 來一把吱呀作響的破椅子,然後,笨噠噠地爬到椅子上,伸出猿猴般的長手臂, 將可憐的大膠鞋取下來,默默地套到大腳掌上。
大廳的西側和北側各有一扇紅漆大門,西側的大門可以直通頂樓,樓梯皆為 木製,塗著厚重的紅油漆,扶手的曲線極其美觀。
樓上是音樂教室,從教室高大 的窗戶扇里可以看見一根拽拉著鐵煙囪的粗鋼筋,在微風的吹佛之下,伴隨著優 揚悅耳的鋼琴聲,頻繁地、極有節奏感地隨風搖擺,啊——,多麼有樂感的鋼絲 繩啊!走進北側的大門則是一條幽暗的、狹長的走廊,走廊的兩側皆為教室。
從走 廊的盡頭可以進入建築物的地下室,地下室是鍋爐房及倉庫所在地,裡面yīn森可 怖,活象是一座地獄。
尤其到了冬季,嗡聲嗡氣的鍋爐聲、以及四處瀰漫的煙霧 更加渲染了恐怖氣氛。
我和同學們時常打賭,比試誰的膽量大,敢到煙霧滾滾的地獄里周遊一番, 其籌碼是一枚耀眼的花玻璃球。
從這扇大門裡,也可以徑直登到頂樓,在頂樓的 西則,有一個拱形的瞭望窗,每當下課的時候,我便拿起走廊里的托布,當做機 槍架在瞭望窗上,對準樓下玩耍著的同學們,嘴裡噠噠噠地叫個不停。
同學們也 不甘示弱,紛紛拾起操場上的石子,雨點般的地向我拋擲過來。
每間教室都相當寬敞,外牆壁有半米多厚,老師不在時,淘氣的同學便鑽進 高聳的、寬厚的雙層窗戶里做鬼臉。
桌椅與別的學校有所不同,儘管破舊,有的 甚至東搖西晃,但是作工精細考究,桌面向下微微傾斜,這樣更有利於書寫,桌 子的頂端是平直的,還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凹陷,那是放置鋼筆水瓶的。
教室的地面鋪著厚厚的紅松地板,地板下面是暖氣溝,頑皮的學生上課時趁 都木老師不注意,偷偷地鑽進暖氣溝里,竄到隔壁的教室,鬼頭鬼腦地到另外一 個班級里串串門。
暖氣管道因年代久遠,又得不到及時的維護,不是這裡漏水就是那裡跑氣, 每到冬季,水暖工顧了這頭,卻顧不了那頭,經常弄得手忙腳亂、滿頭大汗、不 亦樂乎。
有時,正在上課,暖氣管突然啪——的一聲爆裂開,立刻噴射出一股股 不可阻擋的滾滾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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