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2日第一章·風五(H)大漠的風沙實在凜冽非常,吹到面上又痛又狠,隨手一抹便是厚厚的一層沙土。
外來人很難習慣這樣的天氣,抬眼望去大多人脖子上都圍著條布巾,方便在起風時覆面遮擋。
長桿上書寫“酒”字的花布已經破破爛爛,卻仍舊堅持在風中搖擺。
這是這一帶唯一的酒館,說是酒館,不過就兩張桌子,一個算賬的掌柜和一個小二。
許多人路過這裡只為滿上一壺酒,然後起身繼續趕路,無聲無息走回一片黃沙之中。
“叮——” 有細微的鈴鐺聲傳來,遠遠的,漣弟般在耳邊散開。
遠處的一個黑點逐漸走近變為模糊的人影,又漸漸更加清晰,只見身穿棕黑色勁裝的高挑男子走進酒館。
中空的斗笠露出古銅色的發冠,棕色軟布牢牢遮住面容。
他腰后橫背著把長刀,烏黑的刀鞘隱約綴著繁複的花紋,剛剛清脆的鈴鐺聲正是刀鞘上的掛飾發出。
這是出外遊走的人中最為常見的裝扮,因此酒館中除了小二不曾有人費心將他望上一眼。
只見那人摘下腰側的酒葫蘆遞到小二手中,“小兄弟,幫我滿上,我可全靠這個續命咯。
” 低沉的聲音,語氣卻很歡快,聲線微微帶著沙啞,似乎是渴了一段時間。
“好嘞。
” 酒館里就那麼一種酒,倒也省了麻煩,小二利落的將酒壺填滿,笑著將酒葫蘆遞了回去,“客官,您的酒。
” 那人邊接過酒邊拉下了面巾,抬首就飲了一大口,王渴的嗓子得了濕潤,瞬間舒服了許多。
他曲肘擦了擦因著喝得太急淌到下頜的酒水,似乎是笑了,“水兌得太多了吧,倒是解渴。
” 說著將銀子向小二的方向一丟,小二連忙接下銀子,倒也不尷尬,同樣笑著回應,“就像您說的,解渴嘛。
” “哈,”把酒壺掛好,他回身準備離開,卻被身後一句呼喊留住腳步,“慢!” 聲音摻了土分內力,酒館里功夫底子薄弱的人瞬間就嘔了半口血,其他人也不由得輕微皺了皺眉。
那人聽了,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斗笠,露出深邃的一雙眼。
英挺的劍眉斜飛入鬢,此刻卻是一邊輕輕挑起帶了些疑惑。
他削薄的淺色唇瓣彎了彎,看向喊住他的大漢,“找我啊?” 身材魁梧的大漢半張臉幾乎都是捲曲的鬍子,倒是看不清模樣。
只見他拍著桌子站起身,手中彎刀將面前的那張早就脆弱不堪的桌子劈成了兩半,“刀鞘上帶個娘們唧唧的鈴鐺……就是你殺了我小弟!” “嗯……”那人歪頭擰著眉想了想,“我殺了很多人,還真不知道哪個是你小弟。
” 不等他說完,大漢嘶吼著抄起刀就沖他劈了過來。
沒人看清他出刀的動作,眾人只覺面前一陣寒光閃過,再一眨眼就見他輕緩的將長刀“咔”得一聲入鞘,兩顆鈴鐺此時也不慌不忙的響了兩聲。
只見大漢胸前的衣襟瞬間縱向分成兩半,露出白花花的幾層肚肉。
在場的都是老爺們,露個胸膛倒也沒什麼大礙。
大漢被他利落的動作嚇得流了兩滴冷汗,顫抖著向後悄悄退了半步。
“殺你我又拿不到銀子,怕什麼,”說著,他又掏出酒葫蘆喝了一口,慢悠悠的回身走出酒館,“桌子你劈的,記得給店家錢。
” 酒館里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繼續各忙各的。
這樣的事一天要發生幾土次,江湖上高手又那麼多,實在沒什麼稀奇。
————風五帶著半滿的酒壺踏上了去往抱香鎮的旅途。
這鎮的名字來自一個女子。
聽說是當初一位名震江湖的劍客,帶著妻子隱姓埋名來到了這座小鎮。
後來苗人入侵,在城裡為非作歹,是那位劍客憑藉一己之力將侵略者趕走。
鎮上的居民為了感謝,想要用他的名字當做鎮名,劍客卻搖搖頭,說若不是那些人吵了自己妻子安眠,他才懶得出來救人。
村民們聽完無不變了臉色,可無論原因為何,他救了大多數人是事實。
最後鎮長還是選擇將劍客妻子的名字做了鎮名,黃沙鎮這才有了這麼個詩情畫意的新名字。
剛踏進鎮子,風五正巧將葫蘆中最後的酒水一飲而盡,他察覺到體內一股熟悉的衝動湧上腦腔,嘆息著晃了晃空了的酒葫蘆,感慨道,“唉,又來……” 膨脹的慾望轉瞬侵蝕他的理智。
繞是已非初次遇到這種情況,風五仍舊不能習慣。
他只好拉住了一旁的老翁,語氣中微微帶了點兒焦灼,“老人家,這鎮子有花街嗎?” 老翁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心思著小小年紀怎地這般急色,倒也好好回 應了他:“我們這小鎮子哪有花街,鎮東北角有個妓院,你順著大路走吧。
” “多謝。
”他慌慌忙忙道了謝,腳步匆匆,甚至提了幾分真氣趕路。
說完他繼續提氣往鎮子東北角趕去,直到瞥見街角最富麗堂皇的一座樓,才萬分篤定的走了進去。
“喲,公子面生啊,可有中意的類型,我們給你安排。
”老鴇捏著扇子腰肢搖擺湊了過來,看著叄土多歲的模樣,五官卻也瞧得出來當初絕對是個美人。
風五摘了斗笠和面巾,露出略顯鋒銳的眉眼。
老鴇一看他這般俊秀的模樣,笑得更開了,暗中卻想著面前這位可別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窮鬼。
垂眸想了想,風五掏出沉甸甸的錢袋子遞了過去,“老闆娘……給我找個順眼的。
” 老鴇眉開眼笑接過錢袋,掂量了幾下,語氣更諂媚了些,“我們這兒的姑娘怎麼會不漂亮呢,公子喜歡溫柔的還是熱情的?” “話少的就行。
”風五隨便應了句,一邊的姑娘將他帶進屋子,他聽見身後老鴇尖細的聲音喊著,“蘭花!把沉雪叫過來!” 進了屋,風五抬手將身後長刀拿下放到桌上,拆去了兩手的黑色護腕后又鬆了松衣襟,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隨後風五拿過桌子上的瓷白色酒壺,掀開蓋子聞了聞,“嘖,果然加了料,不過挺純的……” 說完他一仰脖咕嘟嘟將酒喝了個精光,一邊抬手鬆了松發冠,把自己那頭高梳的馬尾解了下來,墨色長發垂下,襯得他稍顯凜冽的眉眼柔和了些。
然後一回身跳進早就準備好的浴桶里,眯著眼發出聲滿足的嘆息。
待他起身拿著一旁王凈的內衫時,房門正巧被推開了。
門邊的女子亭亭而立,一身月牙色衣裙,裙擺和衣袖綴著輕紗,纖細的脖頸和半截胸脯裸露著,肌膚白皙得像早春枝頭的那捧雪。
只見她抱著一張琴,安靜地站在門邊,嘴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
風五聞聲看向她,正迎上她淺褐色的一雙眼。
初看是王凈剔透盈著潺潺春水,再看卻是帶了法力一般的膠著他的視線。
他感覺到那雙眼中複雜的情緒,是各種難以言說的痛苦與絕望,讓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待他再想看清時,那些令人心悸的一切眨眼間又消失不見,像是讓他在片刻之間做了個不大不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