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天王府。
雖然軍情緊急,但是李秀成還是決定先到天王的陛下前來覲見,一是為了報到,二是為了把他從蘇州載來的七萬兩餉銀交給天王。
天王寢殿的大門緊閉,守在門口玉階上的是司琴和另外幾個長相秀麗的女兵,手握短刀和短槍,英姿颯爽。
「姐姐,」李秀成站在玉階下對司琴拱手道,雖然他比司琴大好幾歲,但由於對方一直是天王身邊的紅人,所以也得尊稱一聲姐姐,「天王的聖體如何?」司琴搖頭道:「大夫們都看過了,說是服幾帖葯就能壓下去,可是……」話沒說完,硃紅色的大門咯吱一聲被拉開了,從裡面出來一位和李秀成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身上背著一個藥箱。
「賴國舅!」李秀成拱手道。
「忠王殿下!」那人連忙還禮。
被李秀成稱為國舅的這人,正是天王娘正又月宮賴蓮英的弟弟賴漢英,此人不僅是國舅,還是國醫。
他是被傅善祥請過來的,在小舅子面前,天王就算有再大的脾氣,也是發不出來的。
賴漢英走下玉階,和李秀成站在一起,道:「殿下,你從姑蘇回來了?」「是!天王如何?」「病倒不是土分嚴重,可是陛下不肯服藥,只怕這樣拖下去,去加重病情,到時不可收拾!」「唉!」李秀成嘆息了一聲,「道,天王就是如此,從廣西起兵開始,有些頭痛腦熱的事,從不服藥!」賴漢英點點頭,便和李秀成告辭了。
和賴漢英一起從天王寢宮裡出來的,還有傅善祥。
等賴漢英一走,傅善祥便急忙拉住李秀成的袖子問道:「殿下,紹光他,他還好嗎?」李秀成道:「還好!」「你沒從蘇州把他帶來?」「紹光很是固執,執意不肯離開姑蘇!「傅善祥沉默下來。
良久,才對李秀成道:「殿下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吧?快隨我進殿去朝見天王!」病床上的天王看起來更加憔悴,頭髮也好像白了許多。
從作用東南半壁,再到如今的困守天京,他的一生經歷了大起大落。
現在,他彷彿已經有些累了,恨不得早日升天,去見他的天父天兄。
「陛下,臣回來了!」李秀成拜道。
「秀成,朕終於把你盼回來了!」天王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好像有些激動。
他是一個矛盾的人,不信任李秀成,卻又缺他不可。
他指著旁邊的一盞凳子說:「坐吧!」李秀成坐下,傅善祥侍立在床頭。
李秀成道:「陛下,臣竭盡所能,只籌集到七萬兩餉銀。
現在已經運到天京,剩下的三萬兩,臣擇日自當補上!」「啊……」天王滿意地點點頭說,「秀成,把餉銀移交給信王和勇王吧!」「陛下!」傅善祥忽然開口,「這怎麼可以?銀兩一到兩位殿下那裡,哪裡還來出處?」「大膽!」天王沉沉地喝了一聲,「傅善祥,你現在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對抗朕的旨意!」傅善祥嚇得急忙跪倒在地。
李秀成道:「陛下,不如把餉銀交給傅簿書,讓她替代天王犒賞守城的將士們。
一來,可以激奮士氣;二來,也能讓將士們感念陛下的大恩大德!」「不行!朕主意已定,你只向信王和勇王交割,至於銀子的去處,你就不要再過問了!」「是!」「朕這幾日,龍體不佳,不能臨朝聽政。
所有軍機大事,皆有忠王負責。
善祥,今後的戰報,便都交給忠王處理吧!朝廷政務……呃,就交給洪仁發、洪仁達吧!」「是!」天王說完,剛準備躺下去。
李秀成又道:「陛下,國舅已經替你診斷過龍體了,開出的方子請交給傅簿書,讓她代你去典葯衙抓藥!」「不用了!」天王固執地說,「朕的龍體,自有天父天兄護佑,藥石之類,不服也罷!啊,對了!善祥,朕賜給忠王一碟甜露,快讓他嘗嘗!不僅能夠醫治百病,還能百邪不侵!」說著,就把放在床頭的一碟野草推到了傅善祥的手裡。
傅善祥端起碟子,送到李秀成跟前,道:「忠王請用!」「這……」李秀成有些吃驚,但還是拈了一片草葉,放到嘴裡嚼了嚼。
味道雖有些甘甜,但更多的卻是苦澀。
「怎麼樣?」天王急著問道,好像迫切地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同。
「自是天上甘露,人間難得一嘗!」李秀成只能違心地回答道。
「哈……」聽到李秀成這麼說,天王終於有些寬心,緩緩地躺到了枕頭上,「不是說天京的存糧不多,百姓們都開始餓肚子了嗎?前幾日,朕已經把甜露賜給了天京城裡的子民們,就算清妖把我們的兩道都掐斷了,上帝賜予的甜露甘草,也足以能讓闔城百姓支撐上一陣子了!」「……」李秀成無聲地看了看傅善祥,卻發現傅善祥也正盯著他,在對他不停地搖頭。
看來,為了這件事,傅善祥也已經和天王發生過無數回爭執。
很顯然,她的爭執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不想讓李秀成再重蹈她的覆轍。
「咦?還有什麼事嗎?」天王已經有些疲憊,躺在床上合眼準備休息。
可是等了一會兒,卻發現李秀成已經坐著不動,又開口問道。
「陛下,」李秀成站了起來,「印子山大營上,尚有數千弟兄們被困在堡壘之內。
還請陛下恩准臣出兵去救!」「啊……」天王摸著自己的額頭說,「看來,朕真的是病糊塗了,居然連宣嬌身陷重圍一事都忘了!城中還有梯王練業坤所部可以調用!秀成,你就帶著梯王的人馬去救印子山吧,無論如何,都要把朕的御妹給救出來!」從小洪秀全就最疼愛他的妹妹,起兵之後,洪宣嬌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無數,自然也對她最是倚重。
還有更主要的一點,就是她也姓洪。
一旦天王賓天,幼主剛立,仍需要洪宣嬌這位姑姑從旁輔佐。
雖然眼下洪秀全最倚重的是洪仁發和洪仁達,但是打從心眼裡,他也不認為自己的這兩位哥哥會有什麼曠世之才。
「臣遵命!」李秀成領旨退下。
在西華門玄津橋的別館里,李秀成見到了好朋友呤唎.呤唎打趣說:「你看,殿下,我早就說過,在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還在城內!」李秀成道:「兄弟,你現在要是再不走,等天京一合圍,你就走不了了!」呤唎說:「我不怕,我是洋人,那些清妖不會敢拿我怎麼樣的!你知道嗎? 清妖最怕就是我們這些洋人了,他們覺得我們長得赤發碧眼,和妖怪一樣! 哈哈! 不過在我們的眼裡看來,他們的腦後拖著一條辮子,那才叫奇怪呢!」李秀成嘆了口氣道:「不管怎麼樣,我打賭還是輸了,你說吧,想怎麼樣?」呤唎說:「我要吃一頓好吃的!」「要不這樣」李秀成拍拍呤唎的肩膀道,「等過幾天,你跟我一起去姑蘇,我請你吃那裡穹窿山的羊肉!」「不不不!」呤唎搖頭晃腦地說,「我不要吃羊肉!我馬上就要走了,恐怕吃不到蘇州的羊肉了,你還是帶我到秦淮河邊上,吃一頓金陵桂花鴨吧!」「哈!你這小子,胃口倒是不大!不過,現在本王也有事要暫時出天京了!」ШШШ.5-6-b-d.cОмЩЩЩ.5-6-b-d.℃⊙мЩЩЩ.5-6-b-d.ㄈòМ「什麼?你剛來就要走?本王要去印子山,解救被困在那裡的西王娘!」「哦!」呤唎驚叫一聲,「是那位美麗的王娘嗎?這可真是太糟糕了!殿下,反正這幾天我還不走,印子山之行,你就帶上我吧!」李秀成想了想說:「那行,走吧!」李秀成帶著不到一萬人馬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