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婉梨被嚇了一跳,但還是點了點頭。
「哈!」傅善祥忽然笑了出來,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她也會有今天!只是好生奇怪,幼天王和王王已經在南昌被處死了,為何唯獨偏偏她還活著?」黃婉梨搖搖頭,不解地問:「姊姊,西王娘被執,你為何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傅善祥又變得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那女人刻薄寡恩,無情冷酷,想當初在天京城裡,總是尋著機會來找我的茬,我能淪落至今,也是全拜她所賜!哈,老天有眼,這回終於也要讓她嘗嘗苦頭了!」黃婉梨發現身邊的傅善祥好像變得讓她有些陌生,急忙勸道:「姊姊,姑且不管西王娘被執的消息是真是假,我們已經到了這一步,同是天涯淪落人,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傅善祥道:「不!她對我做過的一切,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對了,婉梨,你幫我去找申老三,就說我要見朱南桂……不,我要見朱洪章!」「姊姊,你瘋了?」黃婉梨大聲地叫道。
她們每次去見朱洪章,總是不問青紅皂白,先挨一頓操再說,避著他們唯恐不及,哪還有主動貼上去的道理?傅善祥道:「你別管,照我說的去做便是……」正說著話,蕭有和、蕭有福等人竟也擠開人群,圍了過來,看著傅善祥手中的饅頭,眨巴著眼睛,口水直流。
傅善祥舉起饅頭道:「你們想吃?」蕭有和點點頭。
傅善祥大方地將手一遞,道:「那去吧,大家分著吃,別一個人獨吞了!」「多謝傅簿書!」蕭有和接過饅頭,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黃婉梨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更加不解地問:「若是你真對西王娘有那般怨恨,卻又為何對她的兒子這麼好,甚至還要捨命救下他們?」傅善祥說了一句讓黃婉梨摸不著頭腦的話:「當初我也不知道留著他們有沒有用,但是現在看來,我的選擇並沒有錯!」朱南桂和楊明海並沒有到小校場里來,而是把押送俘虜的任務交給了屬下們。
湘勇、楚勇土之八九都是湖南人,他們兩個人正好也是,而且和劉明珍一樣,互相認識,見了面,難免多寒暄幾句。
朱南桂在朱洪章後面跟得時間久了,也有些夸夸其談,不停地炫耀著自己親手俘獲了長毛的女狀元,可楊明海也不例外,拍著胸脯道:「你捉了一個文弱女子,算什麼英雄,老子可是拿住了長毛的西王娘!」朱南桂一聽,立時大喜,道:「我聽說,曾經長毛之中,有兩個所謂的天國之花,文是傅善祥,武是洪宣嬌。
沒想到,這一文一武,如今全都落在我們手中了,哈哈!」說起來,這兩人也是大言不慚。
傅善祥原乃是李臣典的俘虜,只因李臣典突然暴斃,朱洪章趁機接手了他的營盤和俘虜,這才讓他撿了個便宜。
而洪宣嬌一開始也是劉明珍的,出於和楊明海的交情,才以一文錢的價格賣給了他。
此番互相吹起牛來,竟成了自己炫耀的資本。
朱南桂按捺不住心頭的竊喜,道:「楊兄,你說得沒錯,傅善祥那娘們太過文弱,玩得久了,已是有些膩了。
正好想換個口味,不如你帶我去領略一番若何?」楊明海這時卻顯得大度起來,在杏花樓的時候,劉明珍常將洪宣嬌和隔壁廂房的將官們交換,令他如鯁在喉,很是難受,總覺得玩一次少一次,極不過癮,如今已經名正言順地成為了他的俘虜,想什麼時候玩,便什麼時候玩,何不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來,一方面免得又被人嘲笑他小器,另一方面也能藉此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勞。
聽了朱南桂的話,當即道:「我正好要將她押到北司軍營去享樂,你這麼一說,倒不如一起?」朱南桂面有難色,道:「曾大帥治軍甚嚴,進城之前就和我們說了,藩台楊大人的兵馬駐紮在北司軍營,我們的人馬去大校場,互不侵犯。
若是有違,軍法處置!」楊明海這時也犯難了,道:「這可如何是好?」朱南桂靈機一動,拍著光熘熘的額頭道:「我聽說,幾年前,朝廷第二次和英國打仗打輸了后,與洋人簽訂了九江租地約,把城西張官巷與湓浦口之間的一塊地兒租給了他們。
洋人在那裡設立領事館,開通港口貿易,一時間商賈雲集,繁華遠勝城內。
如今那地,已成了比肩蘇杭的風花雪月地,不如咱們就去那裡樂呵樂呵?」楊明海道:「可租界內不是不讓朝廷的兵勇進去么?」朱南桂道:「這你可就煳塗了,咱們就不能換上一身平民的布衣去嗎?更何況,我告訴你,當年我和戈登常勝軍的波爾克中尉頗有交情,剿滅了南京的長毛后,常勝軍被解散,波爾克輾轉到了九江,在瓊記洋行大掌柜赫德的手下謀活,如今正和洋人的水師駐紮在官牌夾。
前些日子,他還給我來信呢,讓我到了九江便去尋他,讓他帶我到租界里轉轉,想必也不會有人認出我倆來的!」聽他這麼一說,楊明海頓時心動起來。
和楊岳斌守在南昌,每天只做些城守營的差事,讓本就不安分的他早已蠢蠢欲動,如今到了九江,若是不放縱一回,實在太對不住自己了!當即也不再多想,對著走在前面的馬車大喊一聲:「調頭,回湓浦門!」城樓下,興高采烈的湘勇們還在陸陸續續地往城裡湧入,楊明海和朱南桂卻一路逆行,等過了張官巷,這才見人少了起來,便換下自己的號衣,穿上平民的粗麻布褂子,往租界而去。
{手`機`看`小`書;7778877.℃-〇-㎡} 讓守在租界路口的洋人士兵進去通報,他們很快就見到了波爾克中尉,這是一個還不到三土歲的英國人,一頭捲曲的黃髮,碧綠的眼睛,皮膚蒼白得就像死人一般,若是再長出一副血盆大口和獠牙,簡直讓人懷疑親眼見到惡鬼來到了人間。
「嘿,尊敬的大清軍官,好久不見!」波爾克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語,熱情地向朱南桂打招呼,並主動伸出一隻手來,要和朱南桂握手。
可朱南桂雙手抱拳,向他作揖,等他抬起頭來,才看到波爾克伸出的手,一下子尷尬萬分。
波爾克也有些進退兩難,僵硬地縮回了手。
為了緩解氣氛,波爾克說:「朱先生,我已經把我存在俱樂部里最好的酒拿出來了!啊,你們大清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的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晚,我要和你不醉不歸!」朱南桂斗大的字不認識一個,卻聽著一個洋人之乎者也,感覺很是彆扭,忙道:「走!」波爾克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楊明海身後的馬車,問:「這裡面是什麼?」楊明海在洋人面前也不敢放肆,急忙拱手道:「這是在下從戰場捉來的一個俘虜!」朱南桂補充道:「女的!」波爾克哈哈大笑,拍著兩人的肩膀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楊明海被著過分親昵而顯得有些無禮的舉動弄得很不習慣,道:「在下……」「嘿,」波爾克不等他開口,揮手制止了他,「什麼在下不在下的,你們都是我尊貴的客人,不分上下!」朱南桂和楊明海只能相視苦笑,他們和洋人之間習慣舉止的差異,還是讓他們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