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的黃昏 - 第177節

當天初了幼天王的那股人馬外,諸營將兵各自為戰,雖在曾國荃湘勇的大肆圍捕下,其中也免不了有漏網之魚。
他們出了城,四處打聽幼天王的下落,但一路跟到皖省境內后便迷了方向,輾轉由徽州入江西,落到了清妖手中。
只是想不到,她們竟會在這種地方相逢。
洪宣嬌甚至還沒想好怎麼去面對胡三妹,對方就已經被索去了命,不由地怒視那殺人的漢子,喝道:「你……」話沒說出口,她的雙手又被楊明海一牽,踉蹌地朝前走去。
楊明海道:「你現在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南昌北校場軍營。
采菱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安頓,便撲到了李容發的囚車前,見他不省人事的樣子,忍不住喊道:「小殿下,你醒醒啊!」這幾天,李容發目睹著洪宣嬌被叛徒和敵人無情地蹂躪,氣血攻心,染了疾病,加上白天又被楚勇士卒毆打一頓,到了夜晚,發起燒來,神智迷迷煳煳,時醒時睡。
這若是天京城裡時,倒也不算什麼大事,那些洋大夫很容易就能把病看好了,可是現在他們都成了俘虜,別說是看病,就連吃飯也得看清妖們的臉色,李容發很可能挺不了太久,便會一命嗚呼。
采菱一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更是悲傷後悔,靠著囚車,嗚嗚地哭泣起來。
「采菱姑娘!采菱姑娘!」突然,采菱聽到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不禁抬起淚眼來,環顧四周,道:「是誰在那裡?」「是我!在這裡!」在漆黑的夜幕中,采菱看到校場一側的鐵柵圍欄后,有個人影正在沖著她揮手,急忙跑了過去。
黃朋厚所部,名義上已經歸降,但實際不管是楚勇還是湘勇,仍在堤防著他們,所以他們幾千人駐紮的營地周圍都被人用臨時的鐵柵圍了一圈。
當采菱看清鐵柵后那人的長相時,覺得有些眼熟,卻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便道:「這位大嫂,你是……」來人是一個三土歲上下的女子,長得很是清秀,一派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的風範,只是采菱想不起來,自己何曾與這般女子打過交道。
「是我啊,我是黃淑貞,當初在湖坊,正是你和小殿下救了我們母子,你忘了么?」那女子指著自己道。
「啊,原來是你!」采菱這才想起來,就在太平軍剛到湖坊之際,兩軍尚未開打,她正與李容發坐下樹下閑聊,忽然聽到有人呼救,便大發善心,救下了那對可憐的母子。
采菱道,「你為何會在此處?」黃淑貞道:「小女的夫君原是當今大學士、太子太保曾國藩的幕僚,九洑洲戰事過後,被舉薦至江西總督楊大人座下任職,當初你們見我時,正是小女帶著幼子越過浙江到南昌來投奔夫君。
今日城內人人都在傳言,楚軍的劉明珍大人俘獲了太平天國的西王娘和忠二殿下李容發,想起當初小殿下和姑娘於我有救命之恩,便隨著路人一道在道德觀路上觀看,果見小殿下被執於囚車之中,念及恩情,若不能報,必當愧悔終身,這才瞞了夫君,連夜來見姑娘!」采菱聞言,不禁感嘆道:「大嫂一介女流,竟有如此氣節,不輸天國女子,著實令人敬佩。
只是事到而今,小殿下已成朝廷重犯,又能奈何?大嫂的一片誠心,采菱心領了!」黃淑貞道:「姑娘休要心灰意冷,我夫君在總督大人的跟前頗受器重,想必定能說服楊制台,饒小殿下一命……」話雖說得堅定,可細細想來,李容發並非尋常長毛,即便是她丈夫肯開口去求楊岳斌,也不見得真能求來赦令,想了想又道,「若不成,我便是偷,也要將我夫君的腰牌偷來,放你們出去!」采菱嘆息道:「南昌城裡層層戒備,即便有腰牌,也未必能夠從這裡逃出去!」黃淑貞道:「姑娘,我聽說,總督楊大人已被朝廷委為陝甘總督,此處事態一平,便要北上。
他已和曾大學士約好,不日便到九江,二人在江上會面,一同返鄉,在湘鄉稍作休整,直赴甘陝。
自南昌到九江,也有二百餘里地,這一路上,定能尋著 50、杏花樓2021年11月15日最近朝廷有令,但凡捕獲長毛,不論官職大小,一律就地正法。
這主要是因為參加太平天國的人實在太多了,要是一個個都押送到北京去殺,恐怕殺到整個鐵門衚衕血流成河,也殺不過來。
而且,從江南到北京,中間還有捻軍作亂,捻軍是太平軍的盟友,人犯在半路被劫了去也未可知,為了給朝廷省事,也為了更安全起見,這才會有這道詔令。
詔令一下,這可樂壞了各路領兵的將軍。
本來要犯押送北京候審處死,他們也常常做些偷藏人犯的事,往往只把首犯往京城一送,剩下的家眷或據為己有,或賣為奴婢,從中撈上一筆。
如今朝廷放權到了地方,他們就更加無所忌憚,反正殺不殺都由他們自己說了算,到時候寫一份奏章煳弄過去了事。
因此在各地悄然興起了奴隸買賣的勾當,俘獲來的男女長毛,即使能夠僥倖存活,也都被賣到西洋和南洋,下場無比凄慘,即便在南昌城裡的棕帽巷內,六大衙署的眼皮子底下,也在王這種營生。
正是基於此,黃淑貞才會大膽地提出要救李容發和采菱一命,只是能不能辦成,她自己也沒有把握,還得問過她的丈夫陳寶箴才行。
南湖水觀音亭的杏花樓內。
洪宣嬌被牽著穿過天井,朝一條長長的走廊行去。
穿過走廊,到了第二進天井,那裡正是楊明海替劉明珍準備好的下榻之處。
和別處一樣,越往深處,便越只有尊貴的客人可以到訪。
實則杏花樓也就前後兩進,爾後便是左右廂,那裡是一般將官們玩樂之所,劉明珍被請來此處,已是楊明海大盡地主之誼了。
「跪下!」楊明海剛把洪宣嬌牽進其中一間寬大的廂房裡,便猛的抬起腳來,狠狠地踢在她的膝彎處。
其實,不需要他又是命令,又是動手這般費勁,被蹂躪得疲憊不堪的洪宣嬌早已站不穩腳跟,雙腿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想她當初之所以和兄長洪秀全一起起義,是為了不再跪著做人,能夠挺起腰桿向滿清宣戰,而她現在這樣跪著,卻絲毫也沒有多餘的心力來為自己的姿勢而感到羞恥。
楊明海走到一口柜子前,從裡面取出一個項圈來,微微一笑,轉身伸手,要往洪宣嬌的玉頸上戴去。
洪宣嬌本能地往後仰了仰身子,躲開了對方的企圖。
楊明海大怒,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將她整個上身又扳了過來,用自己的額頭頂著洪宣嬌的臉,猙獰地道:「賤人,在這杏花樓里,你沒有拒絕的權利,老子想對你做什麼,便做什麼,你只能乖乖順從,明白了嗎?」不由分說的,喀嚓一下,將手中的項圈套進了洪宣嬌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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