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動(短篇合集) - 玲瓏秋月(六)

謝南陵換完衣服從屏風后出來,離床旁邊不遠處已經擺下了一個簡易軍榻,她坐上去,歪著頭用毛巾擦散開的濕發。
帷帳地方不大,空氣還殘留著濕熱感。
程朔風開口,“你叫什麼?”
謝南陵回答的保守,“姓謝。”
她問他,“將軍呢?”
“程朔風。”
她動作一停,抬頭看他。
程朔風感受到她的視線,“怎麼了?”
謝南陵復又低頭擦頭髮,“沒什麼。”
他竟然就是她的“未婚夫”。真是造化弄人,他都不知道他有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妻”。
程朔風見她又不說話了,沒話找話,“你是怎麼找來這邊的?塞北不比關內,你一個女子能找來這裡很是不易,吃了許多苦吧。”
其實挺容易的,她被人用馬車抬來的,除了路途勞頓沒遭什麼罪。
謝南陵不知道怎麼回答。
程朔風內心已經構建了一個千里尋夫一片痴心向誰付的女子形象。他見她不說話,應是不願意提這一路的辛苦。是了,走了這麼久的路,未婚夫卻不在這裡,一片辛苦付諸東流。可憐她一片丹心向明月,明月卻不在此山中。
“你明天白天不要出去,他們不會隨便進我的營帳。等晚上夜深,我會找人送你出去,只不過不能送太遠。”
她一個女子私自混入軍營已經是很大的不妥,被發現勢必要受懲處。倘若被壞心色慾熏心的士兵抓去,後果實難設想。趁她的存在還沒人發現儘快送離才是。方才聽她說未婚夫不在軍營中,那她自己也沒有理由留下了。
“多謝。”
夜深,謝南陵合衣躺在床上,不大不小的營帳里,兩人的呼吸彼此可聞。謝南陵閉眼不做多想,養好精神儘早離開才是正道。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微微泛白。程朔風始終沒睡著,睜開眼,側頭看不遠處的她。她蜷縮在榻上,頭髮鋪散在枕上,睡相良好,呼吸均勻。
他仰面躺著看著帳頂,心底平靜。
天大亮,謝南陵睜開眼時,程朔風已不在帳中。軍中每日操練,雷打不動。
謝南陵把頭髮盤起來,又是俊俏小公子模樣。帳外一直有人聲,她不敢疏忽,起了床便躲在屏風后。
日上中午,有人撩帘子進帳,謝南陵躲在屏風后不出聲,聽得屏風外人輕笑,“出來吧,是我。”
程朔風端著午飯進來,放到桌上,謝南陵謹慎探出一個腦袋看了看,放心出來。
“吃點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趕路。”
謝南陵道謝,端起飯來,想到什麼,“日後……”日後若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謝南陵一定竭盡所能。
但她還是沒說出口。一個尋常女子有什麼背景本領能夠在朝堂上幫到一個將軍呢。而且這句話的前提是,她確定能入朝為官,可現在說還是太早。況且說出這番話未免太自信,也留了個把柄在外面,多言不如少言。
“日後?”
謝南陵低頭吃飯,“沒什麼,多謝。”
一個日夜而已,他雖有恩於她,但對他來說或許根本不值一提。謝南陵不想被繁重的“恩情”束縛,以後有餘力自會還清這個人情。
程朔風見她不緊不慢的吃飯,不再打擾她,到另一邊看書。
她吃飯沒什麼動靜,他聽不到聲音,心思不在書上,時不時瞧她一眼。
謝南陵察覺到他的目光,“怎麼了。”說完這話嘴巴閉得緊緊還含著一口飯。
“沒什麼,看你什麼時候吃完,我好把盤子端出去。”
“好,我儘快。”她加快了速度。
“呃,不急的……”他小聲,不知道她聽沒聽見。
白天很快過去,深夜程朔風回營帳時,謝南陵和包袱整整齊齊的坐在榻上。程朔風給她一套士兵的衣服:“我已把附近巡邏兵調開,你穿上這衣服,等會我的人會過來,你先去換衣服吧。”
“好。”
謝南陵抱著衣服走到屏風后,沒有脫自己的身上的衣服,直接套上去。收拾好出來,程朔風的人已經來了。
“走吧。”
謝南陵抱著包袱跟在他們後面。
有人帶果然不一樣,謝南陵順利出軍營,程朔風牽出一匹馬,“馬車太招搖,一路遠途你只能騎馬了。”
謝南陵不太會騎馬,有代步工具總比沒有的好,又再一次向程朔風道謝。程朔風沒有說話。
走出一小段距離,看不到軍隊營帳后,程朔風突然說,“你一直在謝我。”
“救命之恩,言謝再多也不多。”
“言重了。”
程朔風摸摸馬頭,“謝姑娘,此次一別,再相見不知何時了。”
“程將軍,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恩情。”
程朔風淡笑,朝她伸手,謝南陵愣一下,反應過來是要扶她上馬,她伸出手,他卻沒有扶,直接托著她的腰上舉,謝南陵有些笨拙的踩著馬蹬上馬。她收好韁繩,“程將軍……”
“我的人會牽著馬帶你走一段路,後面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言謝的話不必多說了,謝姑娘,一路保重。”
“保重。”
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程朔風心腹把謝南陵送到一定距離后就和謝南陵道別回去交差了。謝南陵獨自一人駕馭馬,好在她對騎馬也不是完全一竅不通,和馬溝通了下,掌握了些技巧,已經能夠小跑著趕路。
一路走走停停,馬兒有時也不配合,趕了一夜的路,到了第二天上午終於到了一個驛站,她安置好馬,進站吃飯。
這驛站有前後兩個門,前門後門都開放,謝南陵進的後門,還以為這片區荒涼驛站人不多,一進店子倒是不少人在此休整。
她找了位置坐下,完全沒看到身後不遠處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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