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男人一把將她拉起來,她不曾見過這樣暴戾的江霆。夏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嘭!——”
車子瞬間燃燒成一個火球,被炸碎的鐵板破成無數大小不一的鐵片急速射向四周。每個邊緣都無比鋒利,猶如燒灼的刀刃旋轉飛舞,將空氣也在頃刻間切割成兩半。
待火球消亡,車子只剩一個燒著的骨架,車門留下一個斜斜地掛著,人體模特一個頭在地上,猩紅的大口依舊在笑。
夏梔被身上的男人壓得喘不過氣,煙霧裡的火藥味和血腥味嗆得她流下眼淚。
“起來,走。”
身上的重量消失,煙霧中,江霆的身體一歪倒在石頭上。當摸到嵌在他手臂上異樣的鋒利凸起后,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隨之,一股溫暖的潮濕開始入侵指縫。
“你流血了,疼嗎?”
這種渾身都在發抖的感覺,冰冷從骨骼深處朝外蔓延,是人們常說的恐懼。
一絲詫異掠過江霆眼尾。
見他要放開她,夏梔反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們一起走!”
手指死死抓著,已經準備把槍給她的男人狠狠閉了閉眼,拉起她死命朝前奔跑。
濃煙短暫成為他們的屏障,這個小丫頭什麼都做得出來,江霆不敢再放開她。
“前面有個房子!”
夏梔眼前霧蒙蒙的,看到房子還以為是海市蜃樓。
“進去。”
男人將她推到裡面,擋住入口透過縫隙往外看。夏梔猶如幼鳥抓著他的衣擺,確定沒有人追來,身子重重地靠在牆上,揚起一陣塵土,力氣隨著塵埃一起落定。
“江霆?”
夏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人沾滿泥灰的臉微微蹙著眉頭,眼皮闔著,沒有回應她的話。
“啊——”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粗礪的虎口捏住,剛還緊閉口眼的男人露出狡猾的笑容,黧黑的膚色消減了些血色,但依然堅硬如鋼鐵。
“你害怕了?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
女人頓了兩秒,緊接著,精緻的五官擰起來,一同垂下的還有濃密的睫毛,蓄些幾乎瞬間湧出的淚水。
“你為什麼救我,我有什麼好救的......”
指縫裡漫開的血已經氧化出鐵鏽的深紅,腥味也如同銹跡一般,糜爛而緊密地滋生著。
顫抖的女聲停了一下,朝著傷口吹氣,然後又繼續喃喃,望著那片紅不知所措。
“你真奇怪。”
她顫抖的肩膀和鼻音低沉的聲音讓江霆錯愕,他的笑容僵在嘴角,抓著她腕子的手改成輕輕摸挲。
屋裡不再有聲音,逐漸暗下來的天日也讓男人的身影成為一圈模糊的輪廓。
最近的小鎮也要幾公里之外,周圍沒有光源,唯一有的便是高懸於頭頂的毛月亮,還有幾顆明暗不定的星星。在她的家鄉,這種月亮預示著危險,往常她會對這些平淡處之,但現在不得不多了幾分在意。
黑暗中,小小的身影有了動靜。
江霆並沒睡著,他只是閉著眼睛恢復體力,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再離開。
他沒出聲,眯起細長的眼睛看著夏梔一點點往他這邊蠕動。常年執行各種嚴苛的任務,他早已練就了一雙能夠快速適應黑暗的眼睛。
銳利的目光盯著她,猶如匍匐在密林中的野獸,等待小獵物自投羅網。
兩隻小手在雜草上摸索,順著他的手臂碰到肩膀上。
夏梔的心沉了一下,鐵片還在,沒有任何醫療用品,無法進行包紮。
那道傷口和撲鼻的腥味成為一隻大手,時刻擠壓脆弱的心臟。她只出於禮節感謝過,但如何報答對她來說太陌生。
她不希望別人感恩她,救下那對母子,不過是因為她們想活,而她沒那麼想活。她也不懂怎樣感恩別人,這種有虧欠的感覺新奇又慌張,強烈到僅僅是靠近江霆都會不自覺心慌。
像一根燃燒的蠟心,鼻息都能讓它搖晃。
“江,江霆?”
夏梔只敢輕輕碰碰他,男人的眼神在她出聲喚自己的那一刻有了晶亮的神采。
“再等等。”
十幾分鐘后,天完全黑下來,外面的天地一片混沌,路在哪裡都看不清。月光勾勒著遠處的蒼山,起伏的邊緣畫著一道淡淡的金邊。
“手。”
夏梔拉住他另一隻胳膊,並且聽他的話閉上眼睛,只跟著他的腳步走。
“這裡有石頭,步子大一點。”
她點點頭,地面果然開始沒那麼平坦,過了這段石子路,眼皮上逐漸有了溫暖的血色。一道汽車的剎車聲停在眼前,她睜開眼,幾十米外是個城鎮。
這個地方比上一個規模大得多,算是邊境上為數不多的大城。入口就有一家藥店,江霆進去了兩分鐘提了個小袋子出來,然後找了一家看上去並不正規的旅館,用假身份開了兩間房。
鑷子在女人審視的目光中泛著森寒的光,男人抿住唇,后槽牙咬緊,猛地拔出鐵片。
“啪。”
鐵片勾連的血肉也跟著它一起掉在桌子上,酒瓶潑在綻開的口子上,鼓起的筋脈突突跳動。
白紗布一圈一圈纏上,女人為他打好了結,飯也送過來,她先他打開了餐盤擺好,兩人默默吃完了不怎麼好吃的晚餐。
“回去睡覺吧,你的房間在對面。”
江霆揚起下巴,朝對面示意了一下,然後目光落回她臉上。
眼神微怔。
那雙平淡的杏眼不知何時邊緣已經泛起一圈紅暈,清透的眼神纏著幾許複雜。
夏梔在他的注視中出了門,但是很快又折返,手裡還抱著厚厚的被子和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