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有這東西。
”龍士也發現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勾住了,端詳著畫中的兩個男子,他抱著雙臂啞然失笑了,略有著諷刺和懷念說道:“我猜,這是你們在沈睡前所留下的吧……這麽多年來,我從沒看過你們流淚。
” “你們,是在後悔?後悔當時不該忤逆我的命令?後悔跟了我這麽多年?還是,後悔沒阻止我用龍神封印?” 這麽說,畫中確實是他們,但他們為什麽悔恨?風無釋答不上來,他側目看向了並肩的莫訣試圖從他身上尋找答案,然而莫訣僅僅是凝眸深望著牆上的畫,他輕抿著唇,那唇部的線條完美至極,他一句話都不說。
有答案,莫訣不是不想說,只是他也很朦朧了。
那時候,他記得他們受了很重的傷,他們回到這裡,他們倒在了門口進不去誓言里,夥伴幾乎都死光了,龍士也不在了,他們背靠在門上抬起頭,可眼角還是流下了淚……哭了,是因為沒盡到保護龍士的責任,還是為連累了他自責?莫訣淡忘了,他也不願再去回想。
“忘了也算,天下有多少誓言是真的做得到?這也不是重要的事了。
”龍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語畢他就旋身往電梯走去,他行路是穩如泰山,不過雙手完全不去觸碰身體,不在乎周身的不適感,他也儘力忽略著步行時腳上的笨重。
有些事,龍士他不能想。
他的性子是忍不住不如意的,這點比簡古明要嚴重得多,他想了不愉悅的事就怕他會求一時之快,結果惹更大的麻煩。
※ ※ ※ ※ 日子過得無聊,簡古明說過他快要發霉了,於是慢慢喜歡上曬太陽。
在落地窗前的那張舒適的躺椅,是莫訣後來給他弄來的,他睡在上面夜晚也能照著月亮吹吹涼風,至於躺椅上的軟墊則是風無釋去買的,說是怕他靠久了會不舒服。
“唔,你偶爾也挺細心的。
”簡古明慵懶地斜躺著和風無釋說話,欣賞著散在天邊的晚霞,他困頓地打了呵欠,一邊撫摸著肚子早已習慣的重量,一邊用右手的小臂枕在了後頸下,他朦朧迷糊地嘀咕道:“莫訣,吹首曲子給我聽聽吧?我好久沒聽你吹曲了,挺想念的。
” “嗯,好。
”莫訣輕應道,他的右掌微微一擺晃,紫霞似的光煙在他的指縫之間流過,它卷覆住了他的手掌後轉瞬即逝,徒留下一管白玉笛在他的手心。
風無釋從床上拿過條被單,然後走到昏昏欲睡的男人身邊,見簡古明撐不開雙眼了就輕悄地把被單給他蓋上,把被子捻到他的鎖骨處,在他的額際印上深吻……最終,風無釋蹲在簡古明腳邊將臉頰貼上他的腹部,每次都會自心裡感到奇妙,當他聽見了孩子頑強健康的聲音,它是值得珍惜呵護的生命。
莫訣的白袍簡潔卻襯得他氣度翩翩,做工精細的白玉笛碰觸上了他淡紅的薄唇,他低垂著眼帘,冰冷透徹的感覺自他的唇上傳開,只見他的指尖靈躍地彈動,那唇間吹呼出的氣息也就變成了清越悠長的樂曲。
很好聽的笛聲,很溫暖的撫摸,簡古明睡著了,他安詳的睡臉有點兒稚氣。
日落,它在逐漸被黑夜侵蝕,但在那殘陽晚照的地方,有兩個男人正相守恩愛地依偎著,另一位儒雅的男子則面對窗外而佇立,他悠然吹笛,奏響著玄妙的古曲。
這寧靜唯美場面,這三個男人,他們親密得如同一體,彷彿完全沒有供第四人立足的餘地,哪怕就是連空氣,它都介入不了。
…… 一襲垂落地面的窗帘往兩邊敞開,如血的光芒穿過窗寂靜地鋪淌在毛毯上,在這片豔紅當中,有個器宇軒昂的男人依舊半躺在椅上,這副高大健碩男性軀體並不陌生,他的腹部仍如孕婦般高隆著,可不同的是這個男人。
男人獨自眺望著仿若燃火的天穹,英俊剛毅的輪廓蒙上了層暖光顯得柔和了些。
他微閉著深黑的眼瞳,那殘陽似乎染紅他的眸底深處,而且他一直都沈默不語。
他的姿態看起來很是悠閑,可龍士緊鎖的眉宇流散著幾許不適之色,他沒有表現得很明顯,這些體內無可避免的疼痛他也完全受得住,只是源自心理的折磨放大了這份痛苦,他的雙手握在椅沿像在忍耐著什麽。
莫訣剛進門來見到的就是這畫面,他忖想了下就知道原由了,這距離簡古明不在以及他最後哺乳的時間,也快滿二十四個小時了,按照他身體平時的狀況,現在估計是龍士會很難受。
85 “需要幫忙嗎?”莫訣走近了他的身邊問道,輕柔且溫和的嗓音很容易使人放鬆心情,然而龍士偏不領會地閉上了雙眼,他一語不發,並且還冷冷地笑了笑。
他的自尊和驕傲可不允許他接受這種幫助,更勿論去正視他現在所用的軀體出現的毛病。
莫訣不易察覺地斂眉,他平靜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打量著龍士的身體,他說:“簡的體質很特殊,如果不弄出來,是沒那麽容易退的,還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 儘管他選擇了隱晦的措辭,龍士還是無視莫訣這善意的勸解,他壓制著因兩邊胸脯的脹痛引致節節上升的怒火,某些東西讓他的胸部繃緊得好像有硬塊了,這本質上畢竟是屬於人類的體質,於是他現在的前額都有些發燒……這身體是簡古明的。
龍士似乎對這痛覺蠻不在乎,但他不能夠去想象這煎熬的根源,很有自知之明,他只要稍微幻想了下,他的理智和自控就有崩潰的危險,那份對所有的厭惡就更深了。
莫訣默聲靜望著龍士片刻,他了解這點疼痛對龍士來說是不值一提的,所以與其說他在擔心龍士,不如說他在擔心簡古明的身體。
他很清楚,心高氣傲的龍士連承認都不願意了,更別說會運法去治療長時間漲奶引起的發炎了,他的意識是受得住,可估計簡古明這身體是吃不消。
“很抱歉。
”有些無可奈何的話語拂過耳際,龍士聞言便下意識淺睜起眼睫。
他以尖刺般的目光斜睨著莫訣,那種可恨的不適感讓他陰鬱得根本不想開口說話,而莫訣絲毫不受影響地伸手扯下了襯衫上的領帶,慢步繞到他後方,重複地又說:“抱歉。
” 可能是相信自己或者相信契約對莫訣的束縛,龍士並不慌張懼怕,就連莫訣將領帶蒙到他的眼睛上他也不具有防備,不加以反抗,他放任眼前的景象消失布料的遮掩下,只有橘黃的光線還能穿透過了領帶給他微弱的光感。
莫訣末了將領帶尾在他的後腦打上了結,龍士一動不動地躺靠著不掙扎,他現在看不見別的東西,除了淡濛濛的光。
“如果接受不了,那就什麽都別去感覺,別去在意,您會發現一切都還是很美好。
”莫訣在他耳邊低沈地說道,龍士沒有反應,他面無表情地等待著下一秒。
此時,龍士整個人都如雕像般冷硬剛強,在這絕美的夕陽里,環繞在他周圍的卻是很陰鶩的氣息,仿似在他身上形成了灰暗的色彩,像頭將要捕食的野獸透露著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