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 - 第3節

──箏?! 許久前匆匆翻閱過的一頁報紙,頭版上一幕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場景,一個女人可憐的慘狀,這些早已遺忘的東西躍上了腦海,那個名字出現的一霎那,簡古明徹底石化,他的呼吸也一併靜止。
女人又笑了,輕忽地問: “我以前的名字叫井容箏,你記起來了嗎?要看我的臉麽?或許,你會有印象呢……”女人說著,一邊用手去撥開額前的頭髮……她的動作很慢,在她後方的蒼穹灰朦得很絕望,寒風不平靜地肆虐,不詳的徵兆。
簡古明的心跟著她的手懸高,懼怕讓他不能移動,他想往逃跑,這時── 不過眨眼的事,在離他鼻翼不到一手指的距離,赫然出現了一張恐怖猙獰的臉,烈火將她焚得面目全非! 完全變形的輪廓,她臉部所有皮膚都腐死著,找不到五官就像成堆的爛肉擠在一塊,滿處都是坑窪的小黑洞,蛆蟲洞間蠕動爬行著,發出嗆人的惡臭。
她的嘴燒焦得只剩下一個孔,歪在鼻子的位置,伸舌舔了舔,又問:“……記得了麽?你覺得我還漂亮嗎?” 一陣欲嘔感從胃底湧來,簡古明根本就站不起腳了,瞪大了雙眼,她一步步在靠近他,他狼狽地坐在地上向後挪,控制著求饒的念頭……有面牆突然自平地升起,擋在他的背部。
簡古明無路可退了,他看著女人抓住了他的腳,聽見那些惡鬼都朝他在詛咒,他的胸腔劇痛著,將要暴斃一般,深陷在陰森的泥潭。
最終,他神情越來越驚恐,踢掉女人的手縮在牆角里,十指揪住髮絲,吼叫著: “啊!!滾開,全部滾開!!”3簡古明歇斯里底的表現,完全找不到他以前那種狂野迷人的風流氣度,而在這彈指的一瞬,環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小鎮不見了,樹林也不見了,所有都猶如沙塵一樣讓風吹散在各處,他被關在一間類似牢房的屋子。
“嗒嗒嗒……嗒嗒嗒……”離開了簡古明,女人轉身就換上了另一種的外表,穿著黑色的小禮服,這是她本來的樣子,端莊秀麗的井容箏。
她在屋子裡旋轉著獨步,好似那夜在豪宅與簡古明共舞時一樣,一樣的姿勢,一樣有著幸福的笑顏,念著節拍:“嗒嗒嗒……” “……莫訣,你快來。
釋不理我了,他們要害我……”抱著雙膝,簡古明的心智好像退化了,他感到無依無靠,說話也透著迷惘,“莫訣,你騙我……無釋生氣了,他怪我弄掉了孩子,孩子比我重要……你幫我教訓他,莫訣!!” 四周都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牆壁上的鐵欄窗透入了一點紅光,察覺了這個變化,簡古明窩在角落瑟瑟發抖,有光了,照著那個女人。
他的嗓子可能是受了傷,聲音小了許多,愣愣地勾望住前方。
女人在跳舞,二十幾個面色青白的孤鬼圍在一邊,等待著分食它們的獵物。
井容箏很陶醉,她舒展著曼妙的舞姿,所有的惡靈當中,只有她的腳尖沾地。
她跳得很專心,很久,但一切都超出了簡古明的理解範圍,他已經有些精神錯亂,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
“……箏,為、為什麽?”俊氣的臉龐浮現著懵懂,簡古明現在的模樣脆弱得直叫人心疼,他確實很困惑,於是怯縮地問著:“為、為什麽?” “嗯哼?我為什麽會死?”井容箏聽見他的話,停下了舞步,側過頭望他,其中蘊含的怨毒讓人不寒而慄。
“你不知道麽?……那,我說給你聽。
” 呼吸變得十分困難,簡古明惶恐地瞪視著走近他的女人,他的喉嚨在縮著,直到井容箏在他四步以外的地方停住,他吊著的心才稍稍穩住了一些。
只是,他在不到三秒的時間,進入一種喪失魂魄的狀態,他又呆了,因為井容箏給他所見的畫面。
纖白的十指插進了小腹里,井容箏像是打開衣服般往左右撕開了她的肚皮,露出了她空蕩蕩的內部,僅有骨頭,所有內臟卻都不見了。
她也垂眼瞧著,深沈地說: “在那間地下醫院裡,我的肝、脾、肺、腎,都被他們挖走了呢,如果不是我有心臟病,估計他們能賣更多的錢……啊啊,他們麻醉得不夠,當他們把我裝在後車廂運到山頂,我記得我好像還沒死。
”“是啊,應該還沒死。
”似乎在回想著當時,井容箏的語調顯得有點悠遠,她道:“所以,他們把我淋上汽油,然後放火燒我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非常的疼。
簡,你知不知道,看著內臟被人活生生挖出來的那種感覺,現在想想,很奇妙呢……” 他明白了,她是遇上了那些專盜人體器官的歹徒。
聽完之後,簡古明實在頂不住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地上,吞了口唾沫,謹慎地說:“……那、那你應該去找他們報仇。
” “這點不用你說,當初害我的人我一個都沒放過。
”井容箏的手一松,她肚皮上裂開的那個大洞就收攏了。
撥順了秀髮,冷望著這個讓她痴心愛慕過的男人,她一字一句地續道:“也包括你。
” “不可能!我有的是錢,根本不會去做這種勾當,我沒有害你!”被她給冤枉了,簡古明立刻駁斥道,他把話說出來才記起他是在和惡鬼交談,連忙又低弱地補充:“我,我跟你的朋友在一起,是,是我對不起你……可我們後來也散了。
再說,你的死和我無關啊,你別來找我好不好?放我回去吧……” “你忘記太多東西了。
”說著,井容箏失望地搖搖頭,手一揮,一張名片就飛落在簡古明面前。
他看著這張平平無奇的名片,心頭籠著恐怖和不解的疑雲,他躊躇著不敢問,倒是井容箏嘲諷地說:“想不起來吧?我跟你說我懷孕了的時候,你就是拿了這張名片給我,說為了我們的將來著想,讓我到這間醫院去拿掉孩子……” “的確,為你墮過胎的女人那麽多,你怎麽會特別記得我呢。
”這句話,井容箏每個字都刻著憎惡,她怒極反笑了,不知是從黑暗的哪處拖來了一具女屍,當是垃圾般丟到簡古明腳邊,道:“這樣能想起來了麽?” 一幅死於驚嚇的面孔,死不瞑目,她的靈魂被封印在屍體里,永世不得解脫,只能接受井容箏一次次的復仇折磨。
簡古明按耐著懼意匆匆地掃過一眼,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女人。
他努力地追想,接著,他僵住了。
他和這個老女人,似乎,有過一面之緣。
在一夜的飆車狂歡後,第二天中午,他的車在東南大道死火,沒油了。
他那時候很困,很想回家睡覺,於是在叫了拖車後,他就走上人行天橋,準備繞到那頭攔的士。
記得大概是在快要下天橋吧,有個老女人攔住了他。
“哎,老闆,老闆,別走呀,自己一個人呢?”他不想理會她,可老女人纏著他不放,硬是在他手裡塞了張頗為精巧名片,擠眉弄眼地對他說:“有需要就叫來找我,妓女也沒關係……無痛人流,絕對保證無痛的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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