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不久,月谷便開了藥材鋪子。
便宜的些的幾兩銀子,能止咳化痰,風濕骨痛,一些難以啟齒的隱疾。
貴些的幾千兩銀子黃金。雖不能起死回生,卻能吊一口氣,讓人將遺言說完。
更能耐的,要孤月親自去。
無價可求,全憑孤月喜好。
七月初,有個垂暮男子求孤月治病,離得遠價錢低,孤月看都不願看。
但洛歡聽說他那鎮上的豌豆黃好吃。
她突然就想吃。
“陪我一起去吃嘛。”
洛歡趴在孤月背後胡鬧,“你答應我都陪我一起去的。”
小姑娘性子皮得很,成婚後越發驕縱了起來。
總要和他待一起親親抱抱,不時再碰碰臉。
孤月總拿三百多歲的模樣凶她,問洛歡也不嫌膩。
偏偏洛歡就不膩。
她可喜歡可喜歡了。
“算了,你就在我這耍橫,知道我不如仙尊斥你。”
孤月默嘆一口氣,喚自家的笨蛋夫人過來,“怎麼去?駕車還是坐舟,騎馬還是坐輦?”
“御劍!”
洛歡很興奮。
下一秒孤月就給了她腦袋一拳。
“嗚嗚,好嘛,坐馬車就坐馬車。但是說好,馬車不許太大,到時候你們三個人一起,我才不要……”
洛歡越說越羞,不停捂自己的臉。
光天化日她又在說什麼淫行。
可由不得誰說了算。
少吃一口都是虧,他們又不是真神仙,哪可能願意讓。
馬車路過洛水。
前幾月洛濯旭命人翻修了洛府,正好回去驗收。
孤月想帶洛歡回去瞧瞧,可洛歡什麼都不知道,又怕洛濯旭觸景傷情,轉頭問清涯的意見。
清涯穿著一身白衫,淡淡道:“歡兒不想去便不去。不必管他人言語,更不必在乎祖宗規矩。”
她就是她罷了。御書屋導航網阯備用站:гοùSんùЩù(肉書屋).ΧyZ
洛歡得了膽子,悄悄跳下車,在大門外匆匆看一眼。
洛濯旭正直壯年,一身藍錦長袍意氣風發,指揮人時有模有樣。
別說是洛濯旭想,就是洛歡也要止不住地想,若是沒有當年抄家一事,哥哥會過的很好。
“歡夕?”
洛濯旭似是感覺到什麼,快步出門,見洛歡時格外驚喜:“你終於肯回家了?”
“什麼叫我終於肯……”
她就沒有家。
洛濯旭自知失言,輕輕握住她的手,“歡夕,你三歲前都在這過的,要不要看看?當年父親親自命人挖的小魚池,現在還留著呢,就看一眼好不好?”
凡人情感大多自尋苦惱,終成負累。
可洛歡拒絕不了阿影。
那魚池很小,很淺,挖的很不像話。
裡面也沒有魚。
偏生洛歡神通在身,能清楚地看見當時舊影。
堂堂將軍坐在一邊親自監工,父親親手扛鏟,一鏟子一鏟子掘出模樣,填緊時滿眼歡心。
‘瞧你累的,何苦來?’母親挺著肚子笑罵。
‘你們婦人家不就喜歡這小玩意兒?咱寶貝閨女啥都不能缺。’父親將鏟子遞給洛濯旭,‘喏,給你妹妹好好挖。但別挖太深,到時候害妹妹跌了,看我不打斷你狗腿子。’
洛歡頭疼地閉上眼。
“哥,我難受。”她伸手喚阿影,“我想出去了。”
“我帶你去吃甜水。”
洛濯旭仍舊遺憾。
暮色黃昏的靜謐時分,洛水河裡有白魚游過。
兩側小販叫賣聲不絕,洛濯旭這才記起今日有燈會。
糖葫蘆是早就要買給她的。
兒時她沒得吃,洛濯旭給洛歡補了三串。
甜水羹這些年變了味道,料沒那麼足了。蜜餞果仁少了些,洛濯旭將自己那碗的舀給洛歡。
有小孩在燈會上跑來跑去,不小心撞到了洛歡。
洛濯旭將她握緊,低聲提醒:“別走丟了。”
他那般著急謹慎,洛歡只覺得他的手暖得不想鬆開。
末了,洛歡吃飽了,洛濯旭也嘗遍了過去滋味。
過去的早過去了,沒了的便是沒了。
河面上有幽幽紙燈流下。
他沒帶洛歡回府,拿著一串糯米圓坐在河堤台階邊。
初夏的夜難得涼爽。
洛歡提起裙擺,學那些頑皮小孩,脫了繡鞋將腿伸進河水中。
兩岸人聲不停。
燈籠隨風悠悠曳曳,糯米圓又甜又香。
有煙火在頭頂倏然炸開。
這是洛濯旭未曾見過的不夜天。
“歡夕。”
洛濯旭盯著她明昧閃爍的眼,悄悄親吻她的唇,“哥哥疼你,哥哥不想你走。”
他想要永遠不鬆手,再也再也不分開了。
他們本來就不該經歷生離苦楚。
洛歡咬下最後一口米圓,坦率地與他親吻,“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