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去美國了嗎?”
我盯著於藤拿著從我衣兜里奪去的鑰匙正轉動我家門鎖的手,濕漉漉的,在走廊感應燈的微弱燈光下泛起凜冽的水光。
我住的地方還是之前母親買的二手房,自從母親走後我和於藤兩個人一起住在這。但幾年前於藤被她父親那邊的人接走後,我就一個人住了。
這一處本就是上了些年頭的老居民樓,所以各種設施都經常出些小毛病,但如果不徹底壞掉的話,是沒人會修的。比如這個感應燈,有時根本不會亮,不過還好今晚沒出事。
在我問出這句話后,我的餘光瞥見她張了嘴,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然後,在門打開的一瞬間,才不慌不忙地說,眼睛沒看著我:“想你,所以回來了。”
我知道這是一句毫無營養的俏皮話,目的是為了過渡掉我提出的這個她並不太想回答的問題,同時也為了不讓我很難堪。
可就算她沉默不語我也不會在意,她應該明白的,我這麼問只是一時興起,即使我仍然有點期待她的正經回答。
“哦。”
我沒有和她鬥嘴的慾望,隨意敷衍了她一句,接著收回我被她強拉著搭在她肩上的手。
在我換了鞋伸出腳向前走了幾步后,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使我不得不轉過身和她對峙起來。
門沒關,我隱約還能聽見從走廊敞開著的窗戶外,傳來的暴雨拍打在鐵皮上發出的猛烈又連續不斷的雜訊,和於藤莫名有些委屈的臉色都讓我心煩意燥。
我皺著眉,有些不悅,不耐煩地說:“還想幹什麼?我看你這會兒出來,是還有別的事在身的樣子,那你就快點離開吧,少在我這個沒事人身上再浪費時間了。”
我邊說邊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卻因為沒多少力氣以及對方不退讓的緣由毫無進展。
“我們都兩年多沒見了,姐姐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於藤不依不饒,鏡片上的雨滴還在往下滑。
我記得她之前是不戴眼鏡的,不清楚她現在為什麼戴上了。
但在眼鏡的加持下,她往日那些驅散不去的柔媚被清冷代替。因為能散發這種氣質的源頭,就是來自她那雙眼睛。
頎長的身形和清瘦的臉頰都無法掩去她眼部的浩大光輝,而當眼睛失去突兀的鋒芒,自然也會將柔媚一掃而空,顯露出她本身如同一隻兀傲不群的天鵝般的感覺。
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這樣高貴的一副皮囊下,怎會裝有如此下賤的靈魂。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都把傘向我那邊傾斜著,導致她也被淋濕了不少,額前的碎發散亂著黏在她的臉上。
於藤的表情難看極了,好像我不給她個滿意的回答就要跟我誓不罷休。
“我們還有什麼話說?”我猝然回憶起了什麼,哂笑著語帶譏誚接著道:“講你之前,賤得像條狗一樣求我給你戴上寵物項圈,然後讓我肏你嗎?”
我看見她聽清我的話后明顯地愣住了,恐怕死都想不到我們剛重逢沒多久,我就會提到這些。
於藤是個比我更噁心的變態,我早就發現她像只惡犬一樣覬覦著我的一切了。我承認我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至少我還沒真正付出過什麼行動;她則截然相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或許是從那次開始的——
年幼的我曾經有一段時間特別想要養狗,經常望著電視機里或者別人家的狗發獃。但遺憾的是我對動物的毛髮天生過敏,根本不可能有機會。
正當我打算放棄這個念頭時,於藤忽然問我說要不要和她玩養寵物的遊戲,她當狗我當主人。我欣然同意了,並樂在其中。她真的很乖,我發出的什麼指令都會照做,感覺比電視中訓犬師訓狗好玩多了,那段時間應該是我們關係最好的時候。
我喜歡那時候的她,因為在玩那個遊戲的時候,我不再需要顧忌自己姐姐的身份,可以沒有顧慮地任意欺負她,就算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迹被母親發現了,她也會對母親撒下一個適宜的謊言,裝作與我無關。
直到後來,在我們都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紀時,我本以為這個遊戲會默默地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它被於藤引向了另一個惡劣的極端。
那天原本只是個很平靜的周日下午,距離母親離開我們有幾個月了。除了趕集的日子外婆會來給我們燒飯做菜且順便拿來些老家種的蔬菜和買的水果外,家裡基本只有我和於藤。
我倚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於藤則枕我的腿卧著在翻看她的dv機。
那是幾年前母親送她的生日禮物,我經常看到她拿著它拍東西,寶貝極了。
不過我對這種玩意實在沒什麼興趣,除了拍我的時候我意見很大。可她從來沒改過,後來我也沒心情管她了。
“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於藤坐起來靠在我的肩膀上,把dv機的顯示屏湊到我眼前,幾綹頭髮在我的胸前掃來掃去,癢得我像立馬離她遠點。我好不容易剋制住,才去看那東西。
那是一張還是孩子的於藤跪坐在地毯上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盯著攝像頭拍的照片,脖子上還戴著寵物項圈。
應該是我拍的,因為當時的我覺得於藤那副樣子特別有趣,順手就拿過她的dv機拍了下來,裡面還露著我那隻拽著著牽引繩的手。
“…怎麼了?”我沒理解她的意思,疑惑地把視線轉向她。
“姐姐還記得這個項圈嗎?”
“不知道。”
我把頭彆扭地重新轉去看電視機屏幕,並不想回答她。
那段回憶對我來說是在是太羞恥了,即使我清晰地記得項圈是隔壁鄰居搬走時送給我的新項圈,因為關係不錯並且知道我很想養動物的緣故——那人絕對想不到的是,我把它戴在了於藤的身上。
“你又在騙我了。”於藤把dv機關掉放在桌上,然後曲著膝向我身前一跨欺身而下,攬著我的脖頸,強迫我和她對視。
我身體一僵,那雙漆黑又濕潤得如黃麂似的杏眼看向我的目光太過炙熱,左眼下明顯的淚痣則顯得她有股惹人憐愛的柔弱。
我下意識地想轉移注意力,最後盯住了她的脖子。
我從很早之前就對她的脖子感興趣了,像根修長的白玉似的,柔軟又迷人。細膩的肌膚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彷彿是世間最純凈的雪白。當她輕輕轉動脖子,那曲線優美的線條就如同是藝術家的傑作。
因為太過完美,所以覺得華而不實,缺了什麼點綴。比起束上一根優雅的蕾絲choker,一條皮帶或一副項圈更加適合。
“姐姐還想跟我玩這個遊戲嗎?”
一種極為焦灼的平靜裹挾著強烈的危機感,在她說出這句話后,於我們周身緩緩蕩漾開來。
沒有預想中的羞恥抑或是厭惡,只是本能地著迷這種危險的氛圍,想要將於藤摧毀掉的慾望在心底蔓延。
那是和從前於藤提出這樣的想法時,除了興奮與激動外未曾出現過的新感觸。也許這就是我們長大的理由。
有股熱浪肆無忌憚地在我體內翻湧著,耳朵之後接著是臉頰,蔓延過我的每一寸皮膚。然後,喉嚨也變得乾澀,心臟更是止不住沒有規律地加速跳動。
於藤和母親的臉相比,除了眼睛外,幾乎一模一樣。
這大概就是向來都不怎麼喜歡她的我,會被她一時鬼迷心竅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