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每天都對著的熟悉實驗室里坐下來,在時光機複雜的儀錶板上按下幾個按鈕,四周的電腦屏幕馬上跳動起一行行數據,這對我來說絕無難度,即使閉上眼睛也知道該怎麼設定,我毫不猶豫地將時間調校到二十年前。
糟了,日期呢?我並不知道愛馨發生意外的準確時間,只知道大約是在她四歲生日過後幾天,剛才在醫院等電腦搜尋舊記錄時我又離開了,既然她是2002年4月出生的,那麼我將時間調校在3月底應該就很充裕了。
著陸地點當然是設定在岳母家門前,以便我有更多時間去了解一下當年周遭的交通環境,分析一下當車禍出現前我該採取什麼應變措施去阻止意外發生。
所有數據調校好后,我啟動倒數時計,然後進入時空轉移倉。
關上倉門的那一剎,我才開始擔心此行的成敗,萬一機器失靈,我將被送到了不知哪個時空,那時不單阻止不了意外發生,還回不來現代照料正卧在病床上極需我陪伴在旁的妻子,這怎麼是好? 不容我再多想或後悔,倒數時計已迅速跳到了“零”,一片強烈的白光在我眼前亮起,耳邊響起連續不斷的“嗡嗡”聲,我覺得全身細胞好像都在顫抖,腦海中空白一片,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把我的肉體搓捏成各種形狀,然後再撕成碎片,不一會我便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 再次回復意識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塊草地上,四周漆黑一片,我甩了甩頭令腦筋清醒一下,再抬頭舉目四看。
這是一個小住宅區,道路兩旁是一座座兩層高的獨立式洋房,大概這時已是深夜吧,只有很少房子還亮著燈,除了屋門前兩排楓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外,再也沒有其它雜聲;道路打掃得乾乾淨淨,鼻子里傳來一陣陣花草的清新香味,讓人精神一振,與我們那個年代被污染了的混濁空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好多年沒嗅過這麼新鮮的空氣了,我貪婪地深呼吸一下,然後開始視察四周環境,準備確定一下岳母的家居位置,為我這次歷史使命未雨綢繆。
走到離我最近的房子看了一下門牌,我頓時目瞪口呆,這裡相距岳母的居所起碼有二百米,看來時光機著陸點的誤差還挺大的,回去后定要好好糾正一下。
我循著房屋一間間地找過去,終於讓我找到了岳母家的住所,我在對面樹叢后的長椅上坐下,細心地靜候著黎明到來。
依照我的時間表,妻子這時應該快滿四歲了,岳母早上會送她上幼兒院,岳父也會出外上班,趁此機會我可以了解一下他們的生活習慣和行經路線,以便設計好下個月意外發生時的應變計劃。
嘿嘿,順便還可睹覽一下岳父的廬山真貌,解開我多年來的滿腹疑團。
“咿呀”一聲開門聲把我從瞌睡中驚醒,不知什麼時候我竟睡著了,這時天色已大亮,街道上滿是上班、上學、溜狗、緩步跑的人,一個大學生模樣的長頭髮女子從對面的屋裡走出,她手裡挾著幾本書,關上門后便橫過馬路向我這邊走過來。
我心裡砰砰亂跳,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偷偷監視她呢?我該用什麼借口去解釋一切?很快我就明白這僅是自己作賊心虛,原來前面路旁是個校車車站,她只是過來乘搭校車上學而已。
我細心想想,不對!岳母在愛馨出生前就已經大學畢業了,怎麼現在還是個學生?難道我認錯人不成? 好像有意替我求證,岳母——啊,不,面對著這麼一個花樣年華、年紀比我還小的青春玉女,再稱之為岳母簡直有點不倫不類。
芷瑗在候車時無意中扭頭向我這邊望過來,四目相投時,那面容、那眼神、那註冊商標般的腮旁酒窩,簡直就是愛馨的翻版,讓我實實在在肯定她就是愛馨的母親——芷瑗。
她上身是一件純白色的對胸襯衣,下著一條淺藍色細格子長裙,烏潤的長發用一個粉紅色的髮夾固在腦後,間條花線襪,矮跟黑皮鞋,簡單純樸,典型的女大學生打扮。
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時,先是一怔,然後掩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能忽悟在陌生人面前這樣有點失儀,她連忙不好意思地又回過頭去。
這時校車來了,臨上車前她又再一次回頭向我望過來,那甜甜的笑容依然掛在俏臉上,令兩個酒窩深深的凹了下去。
我呆住了,這回眸一笑千嬌百媚,像一條無形的絲線繫緊了我的心,牽住我的心臟隨著那慢慢駛離的校車遠去。
直到校車的影子消失無蹤,我才醒覺褲襠前不知何時已撐起了一個高高的帳篷。
哎!這個可是自己的未來岳母呀,怎能如此無禮!不過岳母年輕時的美艷卻真是不可方物,也難怪我這個女婿無法自持。
被掀起一波波漣漪的心情好不容易平伏了下來,我才開始覺得事態似乎有點不尋常,努力去思考到底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來。
咕咕響的肚子打斷了我的思維,暫且擱下一連串的問號,先找個地方祭祭五臟廟再作下一步打算。
來到一間快餐店門口我才省起,我們那個時代的“電子積分過帳卡”在這裡根本無用武之地,廿一世紀初的流行貨幣仍然是鈔票,可我哪有這種東西!剛好隔鄰有間首飾店,我全身最值錢的項鏈立即給我從脖子上移到了店裡的櫃檯面。
老闆把項鏈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臉上露出不大感興趣的表情,我無可奈何地準備離去時,手腕上戴著的電子萬能表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種先進的高科技產品能即時傳送影像、信息,能探測人體內部最細小的變化,功能幾乎與一台微型電腦無異,在這個年代簡直是件罕有的寶物,因此很快就以高價成交。
等待老闆去帳房取錢時,我不經意地往面前的鏡子照照,不照猶可,一照之下吃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鏡子里的我雖然面型輪廓沒變,但五官位置比例卻完美得難以置信,英俊得連我也認不出自己來。
這顯然又是時光機的誤差所造成,在著陸點細胞重組時不是原樣照搬,而是依照黃金分割定律的幾何數據去重新計算,這倒是我始料不及的。
這雖然也是個誤差,但卻比較可以接受,回去后修不修正我尚在考慮中。
填飽肚子后悠閑地喝著咖啡,順便拿出買來的報紙消磨一下時間,剛打開第一版,四個數目字跳進我眼內時,腦袋馬上缺氧,我手心冒汗、四肢顫抖、心亂如麻。
時光機的誤差這一次算是最大了,把我的計劃完全打亂,處在進退維谷之間。
報紙的日期是“1997年”,也就是說,時光機的誤差令我早到了五年! 天啊!這個玩笑可開得夠大了,不過一切異常也都可找到答案:在1997年芷瑗才剛滿二十歲,尚在讀大學,當然愛馨還沒有出世,若要等到意外發生的那一天,我必須在這裡多逗留五年!不行,我得馬上回去,昏迷在病床上的妻子還需要我陪伴在側,大不了修正好時光機的誤差后再來一趟罷了。
我第一時間便馬上去找研究所的前身,雖然知道這個時期它尚未擴展到被國防部物色為高科技研發合作夥伴的規模,只是一間普通的電子器材公司,但利用他們的材料加上我的技術,複製出另一部時光機應該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