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學校的“公眾號事件”到了期末考試周還在不斷發酵,或許是面對考試大家壓力過大,吃瓜性質高昂,連曾橋去食堂回來的路上,都能聽到有人激情高昂地八卦。有點愈演愈烈的節奏。
一向毫不關心校園新聞的曾橋也向舍友小慧問些進展,吉深深有些訝異:“你怎麼也開始吃瓜了?”
曾橋笑笑沒回答,下意識斂了發尾擋了擋脖側的淤青。事情發酵牽出昌程是她擔心的,明知道不可能,但她也害怕狗屎運降臨,有人把目光轉向她。其實一動手她就後悔了,不是對方下手重,而是她隱約好像看到旁邊有人舉起手機。
無論是昌程還是自己,他們都不是能被直接剖開放在大眾目光下審視的人。但曾橋忍不住自己,謾罵昌程的字句,又像從心底對自己而來。長久的恐懼畏縮,瞬時和憤怒席捲她。
曾橋慶幸吉深深沒追問她反常八卦的原因,女王伸了個懶腰,邊翻著書邊說:“互聯網有記憶,但互聯網上的人沒有。”
無論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多麼聳人聽聞的事件,引人落淚的糾結情感,捶胸憤怒的反覆詰問,很快會淹沒在不斷刷新底線的龐冗信息當中。
考試周過得快,彷彿起筆落筆兩個動作,逼著所有人在一周內秒變記憶大師的考試全部結束。如吉深深所說,隨著暑假到來,關於隔壁學校的討論熱度逐漸被放假的喜悅所淡化,只剩一絲漣漪微微顫動。曾橋暗自舒氣。
“曾橋,暑假有什麼計劃嗎?”吉深深問她。
“……我?在家宅著吧。”幾天前孟昭萍打來電話,以曾橋的暑假為契機叫兄妹兩人回家住一段時間。過年時柯元遲在柯家待到了初四才回來住,當時孟昭萍氣得不輕,暗罵了柯紀永好些天。
“嗯……這麼熱的天,確實宅在家裡比較好。對了,假期里我們無線電社團會有次團建,他們上次見過你以後對你特別感興趣,到時候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玩?”
想起昌程也是社團成員之一,曾橋猶豫著,“我不確定到時候有沒有時間,如果確定好了可以提前告訴我,我再決定可以嗎?”
“好啊。時間過得真快,好像開學沒多久就放假了。”
是啊,時間確實前進得太快。
暑假過後,就要大四,曾橋沒有考研或者其他升學計劃,專註於找實習工作。也許因為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經歷,投了的大多都沒回應,有了回應的,綜合考量了下又猶豫不決。她被卡在一段不上不下的人生階段中,回首過去沒有收穫,展望未來不知道該做什麼適合做什麼,依著別人的經驗想要模模糊糊過河又很迷茫。
和昌程絕交以後,曾橋再也沒有交心朋友,攢了一肚子的想法疑問,不知道能和誰說。柯元遲呢,她又不想去問他。說來好笑,曾橋面對他時,總有些抑制不住地自我否定,她的哥哥太過優秀,和過得弔兒郎當的她一點都不一樣。這種情緒平常掩蓋得滴水不漏,但總在某一點被戳到泄氣后,全部跑出來。
比如現在。
“所以工作找得怎麼樣了?”孟昭萍把菜上的水甩一甩,放在案板切著。
“嗯……就那樣吧。”
“那樣是哪樣?”
曾橋隱了聲,努力削著土豆。
“你啊,悠悠達達的,每天也不著急。我看你能晃到什麼時候去。”孟昭萍恨鐵不成鋼,“我有時候真的想狠狠戳戳你的腦袋,都是我生的,怎麼和你哥腦袋構造就這麼不一樣。”
曾橋狠力劃了兩下土豆,煩躁出聲:“我也有在找啊。”
“成天就在那裡玩手機,找什麼找……說你兩句,脾氣就上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除了我,誰愛管你的那堆破事,找什麼男朋友,找什麼工作,也只有我關心你。”孟昭萍十分不滿,“倒是你,平常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在外面上學野了瘋了,你哥還知道每周……”
曾橋深吸一口氣,“我暑假不是回來了嗎?每天都住在家裡了啊。”
“我不叫你回來你能回來?你說說你這麼大個兒人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檸芝那孩子上回見了,真不錯,柯紀遠在看人這上面倒是比柯紀永好太多了。你住在你哥那裡,太不方便了,哪有妹妹一直耗在哥哥家的,女朋友心裡多不舒服啊。再等開學就搬回來算了,不過別指望住在家裡,成天在家,真的有夠我受的,你爸一個加上你一個,煩都煩死……”
“還要再切哪個?”曾橋生硬地問。
孟昭萍看她一眼,語氣諷刺:“大小姐,別切了休著去吧。瞧瞧,看這臉色不知道還以為我生了個債主。”
兩年前,柯元遲說服了所有的大人,讓曾橋和他住在一起。曾橋知道,所有人里孟昭萍大約是最開心的一個。自己的兒子難以捉摸,乖巧聽話孝順地難以置信,好是真的好,壞也是真的壞,因為他的父母有兩對。孟昭萍對柯紀永的敵意太過明顯,她十分害怕自己已經成年獨立的兒子真被別人搶了去,完完全全變成柯家人,拋棄自己的親生父母。所以曾橋去同住,她是第一個答應的,搬家前特意偷偷囑咐曾橋:“有什麼都告訴媽媽。”
搞什麼,又不是什麼諜戰片,要真的覺得不爽,當初為什麼要把自家兒子送人?而眼下,為了自己的兒子,倒又嫌她礙事。
曾橋面無表情地出了廚房,一抬頭,是剛回來的曾祥年,“給我倒杯水!熱死了!”
倒滿了水遞過去,曾祥年不顧形象地癱坐在沙發,吹著風扇,扇著蒲扇大聲說:“孟昭萍,你弟弟剛才給你打電話了哦,你怎麼沒接著?”
“啊?”孟昭萍從廚房出來。
曾祥年又說了一遍,“他問你事情辦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