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手放的位置,她知道,是他的匕首。
他裝的,裝得很柔弱的模樣。他肯定受了很重的傷,重得離不開這裡,重得連臉也不遮了要乞求人的幫助。
“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他聲音輕而柔,“你只是怕我是壞人,會傷害你……咳咳咳,可你看,我這麼虛弱,沒有力氣,也不會,傷害你的……咳咳咳”
他眼下的烏青比之前看到的重了許多,衣服那麼舊那麼臟……
小月突然想起她被漢子救走的時候遠遠看見他,他好像就是這身衣服,難道……他在這兒一個月了!
這是……何等頑強的生命力啊……
太可怕了。
小月轉身就走,他應該是沒認出她,一直在她身後喚她,“你別走,救救,咳咳咳救救我……”,遠了,他就敲石頭,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小月爬上去,背起草藥就往家趕,她不能在這裡久留了。
不對,說不定,他會死在這裡。
那噩夢可真是完全結束了呀!
小月回了家,把草藥攤開,白水煮了馬齒莧,就著饅頭又是一頓。
晚上她躺在床上,想起這山後面的山谷里,那個人在那裡等死,他一定很餓很痛,她不救他,他就死定了。
又想起他在她身後嘶啞著嗓子喊她,然後又是砰砰砰,砰砰砰的求救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小月感覺那聲音好像就在耳邊,一直砰砰砰,砰砰砰……
屋外突然狂風大作,破門抵不住風,刮進來,冷得小月裹緊了僵硬的被子。
風吹得門搖來晃去,砰砰砰、砰砰砰,像他敲出的求救聲。
我這樣是不是就算殺人了,正好,反正他也殺了我。
小月閉上眼睡覺,可真冷啊,入冬了,她突然想起他抱著她睡覺的時候,那個胸膛可真暖和。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可真好過啊。
砰砰砰、砰砰砰。
這破門搖擺的聲音跟著她入了夢,夢裡他死了,他來索命了,在她門口不停地砰砰砰、砰砰砰。
小月嚇醒了,別啊,冤有頭債有主,是你自己掉下去的,我沒從那兒經過,你自己還不是死,跟我沒關係,而且你也殺了我的!
“我就算不救你,也是人之常情!”小月對面具男惡狠狠道,他們又回到了那間屋子,她脖子還在流血,他的匕首抵在她胸口,他嘴角勾了個弧度,勉強算是笑,他笑問道:“這麼說你在恨我?恨我殺你?”
“沒有,我不恨你!”
“為什麼?”
“我姐姐說,恨也是感情,我對你沒有感情!”
“是么?”
場景一轉,她與他正在歡愛,她吸著他的口涎,“那你為什麼要親我,你姐姐不是說,對愛的人,才能親吻嗎?”
“沒有。我只是、是覺得很舒服而已!
“你喜歡我。”
“不,我不喜歡你,也不恨你,我對你沒有感情!”
“那你為什麼不救我?你恨我。因為你喜歡我,而我傷害了你。”
“不,我不喜歡你!”
“那你為什麼不救我?”
“我……我是怕你殺我!”
“真的嗎?”
“真……的。”
小月從夢裡驚醒,“不,我不喜歡他,我只是,只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好看的男人,只是覺得好看,才……”才怎麼?才喜歡?
“不不不,我不喜歡他,也不恨他,我應該救他。我不會殺人。”小月對自己堅定地說道。
天一亮,小月才想起昨晚雨那麼大,她居然忘記收草藥了,還拿什麼去換錢?
她依然去漢子家給漢子的娘做綉活兒,從他家出來的時候遇到幾個農家,小月笑著打招呼,順嘴說道:“昨兒我上山,經過那個老松樹旁的小山谷時,好像聽到山谷里有人呼救的聲音,你知道,我一個女孩子,膽小,不敢去,不知道這附近有人丟沒?指不定就在那兒呢!”
“哦,沒聽說過。回頭我上山的時候去看看。”農夫敷衍道。
小月又這麼把話傳給了好些人,然後她就不去管了,上山的人不少,肯定有人能救到她的。
小月這幾日去鎮上給人做綉工,賺了些銀子,買了油鹽醬醋和一小塊豬肉回家,打算犒勞一下辛苦勞作的自己。
到了家看到背後的大山,這都幾天了,他應該被救出去了吧,只是村子小,按理說救了個人應該能聽到村人聊到啊,怎麼沒聽到風聲呢?
小月告訴自己別管別管,卻還是走到了後山,她又到了那棵大樹后,伸了頭探看,果然沒人了。
也不知是安心還是失落,她走到了他當初躺的那個位置,一個凹下去的窩,應該是坐了很久了,她伸手摸了摸,居然是乾燥的,她一個激靈,剛想起身,喉頭就被一把匕首抵住了。
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上次不救我,這次是來看我死透了沒?”
他居然,沒認出她來。
小月突然覺得心裡好像缺掉了一塊。
雖然她是瘦了,黑了,手變粗糙了。可對他,就算隔得那麼遠,就算遮著臉,她也能一眼認出他。
他怎麼就不能呢?
小月完全忽略了她脖子上的匕首,她是真的難過,她認輸,她錯了,她居然喜歡上了一個殺她的人。
只因為那個男人長得好看,只因為那個男人日得她能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