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出現在劉蒙的每一個陰暗潮濕的夢境里。
她尊貴、凌厲、氣勢逼人,身穿龍袍,頭戴冕冠,周身上下都是澤天女皇的影子。
他匍匐於地,額頭磕在地磚,不敢仰視她無上的權力。她腳上的宮靴從他的手指上碾過,帶來疼痛和心底的震顫。
他是殘缺卑賤的家奴,可是他愛她;他是大權在握的督公,他愛她。
他愛她,就像是信徒愛他的神衹。
可將她奉上神壇之後,他又後悔了。
他輔佐她,教導她,當她的左膀右臂,為她掃平障礙,卻又不會真的把弄權的那一套全數教給她——只有如此,她才會仰仗他,才會看重他,不敢隨意將他丟棄。
他是她棋盤上舉足輕重的車。日日月月,長長久久。
至死方休。
他心甘情願。他心機深沉。她是他得不到的妄念。
可他沒想到那個人會回來。以僧侶的身份。
呵。那個人。
他憑什麼能獨佔她?
他知道他的兒子,在少不更事的時候叫過他亞父嗎?
允恭是個好孩子。
允恭生有六指,和他差不離的殘缺。
他把他當親兒子一樣寵。
可那個人還未回來,他視若親子的幼帝就不再親近他,反而悄悄去青園詢問佛堂修建的進程。
憑什麼?
就憑那人胯下二兩肉?就憑他與公主相同的姓氏,相同的血脈?
還是憑他那張雌雄不辨的臉?
宮中傳來旨意,要求他常駐淮河邊界,監督國商貿易。在督公上頭又兼任了一份監督皇商的官職——他的身份不再只是皇帝的家奴,算是半隻腳已經踏進了官場。
她還給他寫了封親筆信,說若是這職位做得好,便圓他官場夢。
周圍人紛紛下跪,恭賀督公高升。
劉蒙站在青白色的天空之下,手握聖旨,仰頭淋著半空中澆下來的雨。
那個人遲早會被她厭倦的。辯機尚且獲腰斬之刑,那人會有什麼下場也未可知。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他等得起。
太監向來長壽。
時間會證明,他劉蒙才是她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
--
作者廢話:
後面還有個允恭的番外……